蚂蚁阅读 - 耽美小说 - 硬骨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成了这宽敞的石厅。

    大厅最深处有一个到人膝盖高的平台,上面放着口巨大的透明冰棺,才一靠近便感寒气逼人。冰棺散发出淡淡荧蓝,晶莹剔透,盖起时严丝密合,好似浑然天成。药师与花匠都没有靠近冰棺,而是站得远远冲程氏师徒道:“这棺材只能由盖棺人打开,或是从内部推开,我们就不掺和了。想必你们师徒二人还有很多话要说,我和花匠到山脚下等着……”他看了眼程透,“你……过会儿到山脚下,我们一道回去。”

    程透点头,和师父一起目送他们二人离去。

    花匠走在药师前面,身影即将看不太真切时,她突然顿住脚步旋身,冲程氏师徒俩挥了挥手,以口型道:“再见!”

    等两人彻底消失后,程显听故作轻松,大大咧咧往放冰棺的石平台上席地一坐,故作轻松道:“你把这东西打开吧,我感觉快不行了就躺进去。”

    尽管他还没有显示出任何不适的迹象,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今早起来他便能感受到浑身酸疼,左臂伤口更是火辣辣刺疼无比,他身上像是每时每刻都有千千万条小虫爬过,蚕食鲸吞着骨髓心血。实际上只要给程显听一个闭眼的机会,他就能立刻倒在原地陷入长眠,一直强撑着不予表现,只是怕程透瞧见。

    少年似乎异常的平静,来时一路统共只说了一句话。他沉默着用力推开棺盖,沉重的冰制棺材盖悄无声息地滑向棺床,侧立在一旁。

    程显听安静地看了片刻,起身迈进冰棺里坐下来。棺床与冰棺加在一起不高,程透半跪在侧,程显听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一下小徒弟的头,说道:“我其实还挺累的,能倒头就睡。”

    程透闷声恩一句,仍没有开口。

    程显听啼笑皆非,他手在徒弟脑袋上流连片刻,顺着那墨似的长发滑下来,挑起一缕搅在手指上,低声道:“就没什么同师父说的吗?”

    洞窟与冰棺的温度使人通体生寒。程透按在冰棺上的手紧了紧,直视着程显听说道:“我把酒迈到后院的树下,等你回来时起出来喝。”

    年轻修士嘴角噙着温柔笑意,半阖着眼睛轻轻道:“好。”

    “花我会好好养的,许师父一个满园春色。”

    十六岁的少年目沉如水,这离别安宁的不似一个离别。程显听心尖儿发紧,他抬手取下自己头顶发簪,薄灰色的长发散落下来,他捏起一小缕碎发断下来,冲程透道:“来。”

    他往前探身,修长的手指,动作缓慢地把自己的那缕灰色长发辫进了程透的乌发中,眼神让人分不清是深情或专注。编好以后,还不忘嘴上调笑道:“我一个手编不好,底下就给你随便打了个结,回去路上小心点,别弄丢。”

    程显听坐在棺材里曲起一条腿,歪着头拿完好些的右手撑着下巴,“给你留个师父的念想。”

    做完这些,他放平腿缓缓躺了下去。

    眼睑好似灌铅一般难以睁开,程显听清晰地感受到思绪正从灵台抽离,他努力地强撑着精神看向程透,视线涣散间,他见小徒弟伸手到他嘴边把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塞了进来。

    鲜花的香甜味道在口中满盈四溢,程显听微微一笑,终于闭紧双眼。

    “等我。”

    冰棺之外,半跪在石台上的程透眉目不动。有那一瞬间,他好似雕像一般长长久久地凝视着棺内陷入长眠的年轻掌门。直到他终于重新察觉到了三魂七魄的存在,在五脏六腑里堂而皇之,昭告着本应永生秘而不宣的情愫。

    少年庄重地俯下身去,在青年舒展的眉心上轻轻落下一吻。

    “师父,做个好梦。”

    风过也无声。

    从洞窟离开后,程透发现药师和花匠并没有到山脚下,而是就等在洞外不远处。见他出来,蹲在一旁薅草玩的花匠站起来,勉强笑笑,说道:“我们商量了一下,还是想同他道个别。”

    程透恩一声,却没有再拐回去的意思。花匠和药师对望一眼,小心翼翼地说句“那我们过去”,结伴回到洞窟。快接近石台时,花匠又不敢上前了。她踌躇半晌还是没有迈步,转而对身旁的药师道:“你觉得他能醒过来吗?”

    药师的神情同他那块儿银箔面具一样冷静,“吉人自有天相。”

    花匠两手指搅在一起,“他其实浑浑噩噩一睡便了,苦得是外面那个孩子。”

    她从发髻里把那朵早晨才摘来的白芍药取下,捧在手里,扬手冲冰棺一抛。芍药花转着幽静的旋儿慢悠悠地落在棺盖上,冰棺内的程显听毫无察觉,面色平和,似是真的在做一个还未醒来的梦。

    回七目村时天已经黑了,程透独自走进这个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家”的小院,他像程显听初来乍到时一样,站在门口环顾一圈,这院子面目皆非,又同早上离开时无甚不同。

    程透马不停蹄地开始忙碌,他把花匠给的那坛鲜花酿搬到后院,拿着小铁锹在树下刨土。不多时,足以埋下那酒坛子的小土坑便已成形,他扔下铁锹想说些什么,这巴掌大的小后院里却没人能听。

    少年盯着头上满天星河看了须臾,蓦地想起昨天那场烟火,他跑回屋去拿了个白瓷碗,撕开坛子的红纸封口,单手提着酒坛倒出满满一碗。

    程透喃喃自语,“我替你喝。”

    他仰头一口气干完了这碗新酿,晶莹剔透的酒液顺着嘴角流淌下来,少年咳嗽起来。这是他十六年岁来头一次喝酒,阵阵花香与酒气直冲上头,烫得内府都灼烧揪紧,叫他陡然红了眼眶。程透手里握紧空碗站在一旁,低头拿袖子蹭了蹭嘴角。

    他不懂这又辣又呛口的东西,有什么好喝的。

    那天晚上许久不曾现身过的玄色恶蛟再度光临了程透的梦。它还是那样张牙舞爪、生机勃勃,好似更加有恃无恐。程透拔剑与之厮杀缠斗,那根蛟骨制成的长剑却再未烧到玄蛟分毫。恶蛟将他拎到半空,那利爪曾被他斩断一指,留个一个狰狞的缺口,余下三指在程透身上抓出皮开肉绽的伤痕,从右肩一路斜至左腰。

    程透杀红了眼,所有熟稔的、才学的招式纷纷拿出来使了个遍。玄蛟让他遍体鳞伤,却也没讨到什么便宜,光脚的哪里会怕穿鞋的,玄蛟愈发不解少年因何无所畏惧,动作也愈发畏手畏脚起来。

    大抵因为这次没有程显听回来救他了罢。

    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