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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妄意照肝胆

    

年少妄意照肝胆



    香港地,十里欢场,酒色财气。

    桂枝埠,红尘问道,风月一壶。

    不见旧时「大冧巴」华洋混杂莺歌燕舞,神女送君三板街墙头马上,水坑口簪花挂红早已成明日黄花。惟其一处西环石塘咀烟盛不夜天,也仅得蝉曳残声过别枝,徒剩大小二四细寨众阿姑,遮遮掩掩分散在九龙庙街榕树头暗行私娼。

    谁曾敢信,不可一世的英殖民政府登滩统御红香炉港,竟有逾八廿多载借名倚仗「妓捐」捞撑,管你国籍何来,卖春必先买牌赋税,港督与抚华道之流堂而皇之「袋袋平安」,做梦都要剌开口笑醒。

    梦里依稀慈母泪,城头变幻大王旗,东隅已逝,历经那场三年又八个月的浩劫,军国太阳下的黑暗,断送多少凡俗修业修行,埋葬几许人世悲欢离合。

    待百废复兴全境重塑,四环九约作过往云烟,黄条律例接踵申宪,有的人眼里是繁华灯火,一飞冲天的百年机遇;有的人则见脆弱沙堡,屹立于荒芜的墓石之上。

    1959年湾仔春园街,一度萧条之貌更替为低阶市井,巷道被果菜摊、食用档填堵占满,骈肩迭迹的行路空间狭小得几乎无法企脚。长褂旗袍或衬衣洋裙和谐共存,南腔北调不论乡音,彼时包罗万有吸纳百川。看似欣欣向荣却笼煴一种空洞玄虚的动荡,冲不散根深蒂固的腐朽怅惘。

    入夜,南下讨生活的棚厂工陆续回宿舍,满身腥臭馊酸使人闻之飘飘欲死,一如他们的外表又咸又湿,再好心的阿婶阿婆见了都要捂鼻相隔数丈掉头就走。这帮粤府来的仔友总爱在街尾那栋独存的凤楼下张望,乐得讨论春园当年满楼绫罗袖的传说,就好像亲临体验,拥抱过那片秦淮风情。

    堪堪百米路,哪个不晓其中一二掌故。

    一鸡死一鸡鸣,红妆香帷躲匿地下,此消彼长的无外个「赌」字。

    赌近盗,淫近杀,古今知其严壁者仍浪掷身家,有道是人生除饮食,嫖赌不占一样,大丈夫莫若枉走世一遭?

    其时尽管赛马盛行,仍因场场间隔周期太久磨耗瘾性,大马票虽风靡,也要以5元出售,平民白丁吃穿度用尚且紧巴巴,想要中头彩自是发梦冇咁早。

    全港140余间持牌竹馆限制繁多,随之崛起的海鲜档、字花档俯拾皆是,各环头差骨包娼庇賭,甚至侦缉自家门内也架设私人俱乐部玩起了「聚众抽头」。

    赢就赢粒糖,输就输间厂,老叟细路都明的道理,个个想顷刻百万翁,终是抱股揪肺腑。

    29号铺头「杨春雷特效凉茶」的店堂阿姐,痴痴望着刚惠顾的年轻人背影发愣出神。

    分明生就副东方相,眼窝却精工雕琢般溺陷,顶着时髦的油亮大背头,漆眉锐目泛琥珀之光,一声「唔该」说不出天生自带还是卷烟吸食过多,温儒呛颓唐。红白纹格仔恤衫洁净整齐掖进松垮灰西裤,罕有的七尺身高想来绝非出自寻常人家。

    还丢下大棉胎10元纸币,摆了摆手不索半文毫仙找零,真是慷慨弱冠男郎骨重神寒,牵系卖茶人

    只瞧见他拎着满大壶凉茶步履潇洒地走向谢记大药行,径直来到大快活麻雀耍乐对面一家暗铺前停留,门外三名「天文台」睇场说声「发财埋便」,立即不作犹豫钻入了去。

    阿姐不由惊诧惋惜,公子哥属实不可貌相,看起来芝兰玉树,居然是名烂赌仔,甚至偏挑吃人不吐渣的大档闯。钟馗开饭,鬼都不来,这条街谁敢稀里糊涂地单刀与那几位虾虾霸霸的黑社会大爷玩,十进九输的赌巢,可别一会儿被煎皮拆骨,底裤扒了个干净才好

    深色布帘后乌熏瘴绕,番摊台空着,只一桌牌九局如火如荼进行中。

    四人正推紧萝卜糕,坐东向西位的邋遢鬼约摸三十五、六的年纪,已然谢顶枯颅,残留几撮黄丝不成一侧。右手仅剩中指食指,其余悉数断尽,刀口呈平滑状,一猜就知为偿还嗜赌的孽债。

    此人甩骰砌牌倒灵巧活络,掷10指定下家为庄,将洗完的三十二只骨牌组合成四块八戙,牌头驾轻就熟摆了个「矮仔上楼梯」,依序取俩分发到各众跟前。

    上家牌到手,忍不住插话:「强哥,比个大小而已,用不用这么讲究?」

    「玩...就要有玩的规矩。」断指男瞥了对家一眼,咧显斑斑黄牙,似在敲打提醒:「你说是不是啊靓仔?」

    对方报以亦狂亦侠的微笑,不置可否。

    「对开,孖红头!」做庄率先叫牌,单对上红四下白六,不可谓不大。

    「杂八杂九,七点。」

    「唉,一点地王,大不过你啊。」

    最后出牌的年轻人,攥着一枚天一枚高脚,并不翻开,而是推到边上:「放。」

    强哥表面无惊,心中诸多揣估,这头角峥嵘的小子生口生面,腕戴金劳,出手零舍阔绰,懂得藏牌不露,颇具赌场经验的意思。

    跟住每人轮庄,牌头从「中崛两边飞」、「雁落平沙」至「龙头凤尾」,运势起起伏伏花落各家,直到十八局后,桌上的赌注全部瓜分完毕。

    期间,跑堂爷叔多番泡寿眉斟滚水,点烟上火忙前忙后,强哥更是一盅接一盅班莲猛叹,时不时与左右传递眼色。年轻人始终寡言少语,饮啜凉茶同时,一对通慧目蕴把所有动作细节锁于其中。

    「靓仔,比小牌没意思,想不想玩铺大的呀?」

    果然,黔驴技穷的「起尾注」老把戏开始了,凭强哥断判,后生必然还有被坑的充足本钱。

    「啱啊,就等强哥这句话。」对方眉不皱半分瞬时答应下来,入得龙潭虎穴,便预备了纾财倾囊。

    今天外出没查黄历,难道是上天赏饭,老衬主动撞门送金?

    「爽快。嗱,先说好,不管谁坐庄,你我一人两旧水,佢哋随意,我赢全收晒,你赢我奉双倍注,一局定胜负,怎么样?」

    闻所未闻的霸王条款,刀俎鱼肉摆到明。

    「你赢,我磅二栋水。」

    初出茅庐的牛犊又语震四座,那可是整整两千蚊足以买起「单义」分堂坐馆的项上人头。

    如许洗脚唔抹脚的大良阿斗官若多来些,日子还不逍遥快活过船王注定扑到嘴边的肥鹅就怨不得他们无情。

    「呵,纸扎下巴口轻轻,莫财莫姜别硬撑,赌场无父子,可没人逼你。」强哥出言激将以防他反悔,毕竟赌徒争银,亦争口气,他自诩浸淫大档多年,用切掉手指的代价换取拿捏操纵对手的心理,值了。

    年轻人点点头,举眼直视:「出得来玩,愿赌服输。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要求。」

    「你说。」

    「这局牌头,我揸。」

    当下断指与那二厮互通意见,俩磨辘芯子整色整水托腮思量,最终还得跟着老大把舵。

    真金白银面前,今贝人怎能不心动,区区一局牌头而已,自家地头处,龙门他们摆,谅这乳臭未干的小崽子不敢太岁爷头动土。何况三个老千拍住打稳阵波,边有失拖?

    「好,一于咁话。」

    话休絮烦,各家掏本下注,四张500光头佬、六张100大小圣书,面值高得叫人瞳仁射精光。

    骨牌翻黑打乱后重新在手底「啪喳」洗过,八排相接列阵,年轻人瞟了眼腕表,迅速将外侧四戙摞起叠上内四戙,指夹顶部中央两只贴靠底层双边,牌头一气呵成。

    「双鬼拍门有料啊。」

    强哥呼吐烟圈,下意识脱口夸赞,怎么都没度测到,港岛九龙懂得此牌头的做荷都寥若晨星,一黄毛细路竟深触这般旁门左道。

    鬼拍门,无吉无利无阴公,实乃自己摞嚟衰。

    骰子划出抛物线,翻滚两圈稳稳落桌,三加四。

    对家断指坐庄,尤重讨彩头,不禁暗骂:七点,最忌讳的恶兆数字!

    年轻人妙手分发,大局一家各取四块,半支烟的搭牌功夫,前二横摆后二纵放,等待决胜较量。

    空气压抑如梅雨时节的积滞黦湿,沥沥潺潺的倒水声、阿叔布鞋拖行的脚步声,混着众人的鼻息,漫灌寂静的厮杀前奏。

    「全开!」眼阔肚窄的缺指老秃驴,急不可耐昭告诸位今晚的赢家所属。

    第一副杂五配单和,底牌一对地托。八仙过海,地北天南,朋比为奸一招万万吃死对手不留生路。

    陪跑的二打六们索性弃牌不翻,笃悠悠装腔作势抱怨「衰到一条虫」,獐头鼠脑瞄向神情沉郁的年轻人,恭候他的一败涂地。

    赢了这票,哥仨总算能上日式酒帘放肆淫乐,不用再屈就「一元三味」的半老徐娘。

    四枚牌背的凹点了然于心,在手里几近磨平...寡母婆死仔,不得不开诚布公。

    大掌覆牌抄抓,一张张丢置:天、梅、斧、红头十

    弊弊冇咁弊,真是三家欢喜一家愁。

    「哈哈哈哈,四大公司泊码头,小兄弟,呢铺你就一栋都无啦!」断指唾沫横飞喜形于色,伸手即要揽走大额银纸,生瓜蛋子纸老虎,背对扉帘而坐聚煞漏财还敢双鬼拍门

    「等一下。」年轻人倏然变脸,半空拦截那两根残指,换成扰之不浊的从容自若。

    对方不悦,懒得藏狐狸尾巴:「再等也是二四六单八,没得变。」

    「钱不会生翼飞甩,急什么...阿伯,我要饮水仙。」

    斟茶爷叔闻听要求身一怔,态度惶恐忐忑,迟疑走了两步,心虚地看看断指,后者努努嘴示意他照做。

    茶叶落杯,铜壶欹斜刹那,只觉颤抖的手臂被一阵霹雳弦惊的驰速蛮力扯拽,壶翻水洒,打个踉跄险倒在年轻人身上,紧接袖口受到捏套,直直滑下三枚骨牌掉入其掌心。

    「砰」地扣桌巨响,仿佛衙门惊堂木,地府判官尺,震穿那四人三魂七魄,吓到精气神都离地九千丈。

    推开梅斧红头十,手中牌与存余天牌组合:文子至高大天托,猴王丁三配二四。

    于是凤目含威犀利,冰冷似饥鹰:「看清楚,双天至尊,爬你一头。」

    趁老千们惊愕咂舌的少顷,他又夺过左右弃跟的8张牌翻面公示,竟是4对一模一样的12点。

    断指唇角抽搐,扭曲的脸颊阵红阵白如同被尖刀反复捅刺放血,虚假的局,踢爆后的恼羞,咫尺的巨款,成一碟泡影苦吞,舌尖栖息着无数不甘。

    嗬,钱迷了心窍,差点忘了赌档谁话事

    牌九桌轰隆掀向年轻人,赌具哗啦纸钞飘飘,凳椅倒歪嘎吱刺耳,「天文台」马仔们警觉地冲进场子,唯见三一对峙,跑堂叔战战兢兢蹲地畏缩。

    「强哥!有人闹事?!」

    身为执掌单义大档,资格最老的四九之一,断指立于中央,架势咄咄逼人:「衰仔,买板唔知埞!够胆死在四大的地头玩嘢!」

    「你们三个单义佬当正我羊牯出老千,雕虫小技还输打赢要?」

    说得出断指社团堂口,显然是有备而来,强哥一团屎坑脑路稍微清醒几分,叱问其江湖名号:「我说哪家大孖沙,原来扮晒臭鱼虾。你边瓣格屎的!自己挞朵!」

    「耳朵没聋就听好了。」年轻人一脸气盖苍梧云,拳头握得沙包大:「和牌挂起路皆通,四海九州尽姓洪,他日我皇登大宝,洪家哥弟受皇封。」

    「挑那妈,老歪!」

    「算你这残猫爪识货。」

    「小子,你飞象过河捞过界了!」

    「过江一样食住你,以为家阵出面环境是42年?认?仔作爹分陀地,唔知自己老窦姓乜?」

    「摷佢!」

    睇场马仔应声前扑齐齐开弓,气焰异常汹涌,可平日没少啤灰揩粉,烂仔交羸弱萎靡,副副乏筋软骨,怎敌得过那高人一头、乍人一臂的巍峨魁罡。

    说时迟那时快,年轻人躬身伏低挪闪,拳脚抡开了打,一个耸肩抬肘抌中后方偷袭者脸部,好比雷公劈豆腐,不死都碎为渣,那人失重斜滑,仰面摔倒血流如注。接着单臂擒架另一人左攻,抓紧对手衣领旋了小半圈,转体就招呼疾风劲腿,可谓逶迤一虎出马前,白羽横穿更人立,只听「哐啷」摔到番摊桌,纽扣子分摊棒蹦落一地毕毕剥剥上下弹跳。

    留余的喽啰哪还敢贴近,眼角垂丧惧怕不已,拳心都握不夯实,而对方身姿飘若浮云,矫若惊龙,脖颈咔哒扭动,小箭步朝他一记跷跃恐吓,「啊」一声别过屁股就要较脚。

    断指自知形势不妙,稀拉秃毛抖晃,口水顶喉难咽,举手挥拍边上跟班慌张低声道:「快,快去班马」

    鞋底油没来得及抹,大档外奔窜来两名男子喊了句「笙哥」,站在年轻人身侧,虎视眈眈封堵了出路。

    「仆街,你仲伏我!」

    「嗤~伏你就伏你,使择日啊~我看你跑去边条閪毛罅。」这回轮到年轻人发号施令:「擒佢!」

    匍匐倒下的细靓宁愿躺着装死也不愿起身再斗,断指三个无奈「阿超着裤焗住夹硬上」,假假哋都要作番殊死抗争,只不过赌徒道友们躯体娇贵易损,力壮胆粗的汉子能乱拳打死老师傅,三下五除二即被妥妥制伏。

    3打6控制住局面,年轻人扶正椅子,揪着断指甩上去端坐,掴了他油腻头颅一巴,嫌弃地搓搓手指。

    「孖指强,又想班老福来开拖趟浑水?拿单马联同的朵唬人吓鬼,我三十六和熔咗你都掂。」

    字字刚劲,掷地有声,砖拍瓦削般剜得他脊梁颤三颤。

    「別家逢十收一,你就狼啦~执间剃刀门楣,把把庄闲抽水,眼盲不识做,呃人呃到我顶爷身上。」

    「冚家铲不知死,敢踩单义,你咪喺度乱噏响流朵,认不认识我大佬花靓陈?!」

    这残废秃子死鸡撑饭盖的模样倒有些几分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味道,年轻人哑然失笑,不妨由得他串嘴,总之也不差这一哆嗦。

    「搽脂粉吊颈...而家你吹得我胀?你大佬花靓陈都忌惮我顶爷三分!」

    「你顶爷係边个?」遭断指坑诈的受害者不胜枚举,得手认钱不认人,谁知何时揽上的老衬...

    「哼,乜你贵人冇耳性,硬壳的钢牙胜,这么快忘了?」

    孖指强三白眼嘀溜打转,片霎像掰开了八瓣顶梁骨,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十来天前正为欠下的贵利百结愁肠,偏偏够运等到彩数,招徕入一位醉恹恹的叠水阔佬,作弄其至哑巴吃黄连,傍身一千廿蚊统统交代在此。

    「你...真是和合图的?」

    「少废话,我畀两条路你拣,要么封毛利一千六,加埋今日四旧水,算我们两清;要么...你左手也变孖指,我送你一对双手地托。」

    偷鸡不成蚀把米倒贴两叉水出去,孖指强束手无策心绞痛,就差两眼一抹黑。但是强敌临莅,大石碛死蟹,破财求和好过双掌残缺,无计可施只得虚心应承。

    捡起银纸摸匀全身,尽数凑满还少五百。

    年轻人不怒不嗔,拈着钞票煽拍孖指强狼狈之相:「不够钱都唔紧要,记住,我龙鸿笙等你摆和头酒。」

    说罢,他走到大门处,撩开帘子向街对面挥挥手,不多会儿一名文绉绉的眼镜仔捧着台摇臂禄莱福莱,进了大档横竖一通影相。

    龙鸿笙饶有趣味观看几人遮面遮体的滑稽窘样,嘴边点了支「鸭都拿」,痞声痞气问:「喂,孖指强,你会不会唱歌?」

    「啊?什么歌?」

    ......

    搞定这单嘢出了暗铺,空气清新不少,龙鸿笙拆掂条数交予跟班细靓,又给了一人五十蚊作为辛苦费。

    「修文呢?」

    「唔知哦笙哥...」

    「...算数,你们两个马上去次英京,把这三撇水交给阿公。」

    「得啦笙哥,我哋识做!」

    小弟屁颠屁颠听令行去办事,留龙鸿笙一人驻停原地。

    大档传来孖指强凄凉鸣嚎的走调歌声,那是一首人尽皆知的「赌仔自叹」...

    「伶冧六、长衫六、高脚七,一只大头六。」

    「二三更,瓜老衬,轮到我木。」

    「日夜赌场嚟侍候,生意唔捞我两头游。」

    「我嘅钱输晒啰,真係无收,食更青,顶肚瘾,揾菜头。」

    「划积又怕佢弹返转头,揾阿窿借,佢又拧吓拧吓头。」

    「筹码部,佢又诈嬲,我拈出码头把本收。」

    「烂手表,都当晒,冚唪唥冇留。祖先不开眼,个伶伶又跟佬走。」

    「从前知道係咁丑,我就唔使踎街头...」

    他抬头遥望春园街末端远方,朦朦胧胧可见坚尼地城的楼宇霓虹闪烁,香港繁灯锦彩愈演愈盛,本为世间亮引指路,多了却乱花渐欲迷人眼,教众生耽惑在光影丛林中。

    「鸿笙!」铿锵有力的呼唤阻断了沉思,他循声而动,黄纸兄弟梁修文姗姗来迟。

    「死仔包,几点了?做嘢唔嚟,又去油麻地打天台...」

    梁修文憨涩挠头:「唔好意思,同关师傅砌咗两嘢,忘了看时间...」

    「我看你是冧上他个女了係咪?」由细至大的老死,龙鸿笙还能不明他脉脉含情的心绪么。

    「嘿嘿,下不为例。係啦,单嘢点讲?」

    「都搞掂咗啦,使你来啊。点嘛?去金凤定镛记?我请。」

    「你话点都好,不过几时返九龙寨,老窦老母成日念...」

    龙鸿笙迟疑踌躇,凝视梁修文一阵,终于丰姿隽爽地冁尔浅笑,搂着他肩膀迈开脚步。

    「走,返屋企。」

    天文台:望风的人|推萝卜糕:推牌九的戏称

    零舍:特别,格外|班莲:喝茶的黑社会切口

    两旧水:两百块|佢哋:他们

    磅水:付钱|二栋水:二千块

    洗脚唔抹脚:乱挥霍钱|大良阿斗官:二世祖

    纸扎下巴口轻轻:轻易许承诺|莫财莫姜:无财无胆

    磨辘芯子:拿不定主意的人|整色整水:装模作样

    打稳阵波:做事稳妥|失拖:失手

    一于咁话:就这么定|弊弊冇咁弊:不能再糟糕了

    大孖沙:大富豪|边瓣格屎:哪个社团

    挞朵:报名号|老歪:和字头社团统称

    ?仔:香港对日本人的蔑称|较脚:开溜

    伏:埋伏|使择日啊:用得着选日子吗

    閪毛罅:b毛缝|班马:叫人

    老福:福义兴|单马联同:香港以前的黑社会四大

    剃刀门楣:入刮出又刮的奸商店铺|搽脂粉吊颈:死要面子

    吹得我胀:能奈我何|硬壳:和合图的别称

    三撇水:三千块|做嘢:做事,工作

    冧:喜欢|金凤,镛记:香港老牌食肆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