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捌拾玖、變數

    

捌拾玖、變數



    捌拾玖、

    靈蛇真君渾身是血,即使他們幼年曾遇修仙界圍剿時茜,也不曾見到如此陣仗。

    又來一隻箭深深刺入靈蛇真君的背瘠,白蛇真君一邊阻擋飛箭,一邊焦急地問道,"你的石化能力到那裡去了?"

    靈蛇真君來不及擦嘴角的血痕,險險逃過一隻往他腦門而來的箭矢。

    又一隻飛箭落下,直朝著小殿下而去,桑榆身手俐落地砍落箭矢,她著急地問道,"無事吧?"

    小殿下依偎在靈蛇真君懷裡,別過臉,冷然回道,"少到我眼前賣好,我不吃你這一套。"

    桑榆歎了一口氣,不再多說,專心對付箭雨,右手麻了換左手,左手麻了又換右手,不知換過幾個回合,她連站著的力氣也沒了。

    白蛇真君的狀況好不到那裡去,他那凌厲的鞭子一再耗損,越來越短,他知道鞭子撐不到箭雨完全落盡。

    靈蛇真君的背已經紮了十幾隻箭,仍舊牢牢護著袖月。

    他們終於撐完這輪箭雨,除了毫髮無傷的小殿下之外,另三人皆是傷痕累累。還沒讓他們歇上一口氣,又來了一輪火箭。

    桑榆儘管腳軟,看著大腹便便的女兒,強逼自己站起來應戰。

    白蛇真君見桑榆殿下臉色慘白,說道,"不要勉強。"

    轉眼間白蛇真君的鞭子只剩把柄,鞭身斷個精光,此時又讓他見到五隻凌厲的火箭朝著小殿下蒼白的小臉而來,白蛇真君撲到小殿下面前,以手擋箭,有四隻火箭紮入他的手肘,唯一漏掉的那隻箭卻射入他的眉心。

    此時生了變異,一陣強烈的白光照來,在場倖存的人沒有一人能睜開眼,他們被帶到了一個奇異之處。

    那個地方讓靈蛇真君熟悉又陌生,對小殿下而言卻是全然陌生,那便是蛇神殿。

    小殿下與靈蛇真君攜手同行,來到蛇神殿的前廳,靈蛇真君對著坐於主座的老蛇神與老蛇君一臉懷念,他主動向前抱拳說道,"請老蛇神,老蛇君安。"

    然而老蛇神與老蛇君卻視他如無物一般,彼此交談,既不叫起,也不叫他退下,彷彿也不曾聽聞他的請安。

    小殿下拉著他立於一旁,看著梨花木打磨得光亮的椅子,忽然覺得肚子沉,居然沒握到椅子把手就貿然坐下,幸而靈蛇真君眼明手快接住小殿下,才不至於讓小殿下直接摔地上了。

    靈蛇真君俊逸的面容浮現一抹微笑,直到將小殿下扶好,他才說道,"別坐,這裡是某個人的回憶,並非真實。"想了想又補道,"若是累了我抱著你無妨。"

    小殿下雙頰赧紅,悻悻然回道,"我就是坐坐看而已,又不是非坐不可。"

    她這句話沒換來靈蛇真君認可,他直接將小殿下打橫抱起,都抱妥當了才說道,"乖一些,你懷孕辛苦,累了跟我說。"

    小殿下笑靨如花,問道,"我這麼說哥哥會抱我嗎?"她開心地將雙手環抱靈蛇真君的頸子,一邊斜著臉龐,美目瞅著靈蛇真君,又問,"哥哥累不累?"

    "不累。"

    靈蛇真君親暱地對小殿下笑著,接著目光凝視遠處向這裡走來的蛇神殿侍女,她的手裡抱著身穿櫻草色紗裙的小娃娃,仔細一看居然是小時候的桑榆殿下。

    靈蛇真君此時才隨著桑榆殿下的目光看到了讓下人牽進殿,年幼時期的白蛇真君。

    眼前景象流動如行雲流水細膩非常,尤其是老蛇神老蛇君,還有方才被侍女放下來的桑榆殿下,他們的一言一笑,穿著打扮,甚至於老蛇君遞茶給老蛇神的畫面都栩栩如生。

    反之,剛入殿的白蛇真君,一身已經看不清楚材質的灰袍,長相認得出是幼年白蛇真君,可惜表情沒什麼起伏,帶他進來的下人更是面目空白一片。

    靈蛇真君以此推測這裡是白蛇真君的回憶,所以他眼前所見之物異常清晰,甚至於剛才小殿下差點誤坐的梨花木椅子亦散發著木頭獨特的光彩。只有他自己本人模模糊糊,與帶著他來的下人面目也幾乎忘記。

    老蛇神親暱地將桑榆抱到膝上坐著,告訴她,"這是你白蛇哥哥,從今天開始跟我們一起住在蛇神殿。"

    桑榆笑得天真無邪,跳下老蛇君的腿,向白蛇真君走去,直到櫻草色的袖子露出一截白白嫩嫩的小手,攫住了白蛇真君那雙與年紀不符的瘦弱小手。

    桑榆此時的聲音帶著軟糯,還有幾分甜美,與成年後的清冷不同,她說道,"白蛇哥哥,你要長住這裡,會不會想你的爹娘啊?"

    老蛇神要阻止小桑榆殿下,反而被老蛇君拉住,老蛇君笑著搖頭,輕聲說道,"無妨,榆兒遲早會知道。"

    白蛇真君此時開口說道,"請桑榆殿下安,我的父母平亂時已逝,僅餘我一人。承蒙老蛇神老蛇君不嫌棄,將我帶回來撫養。"

    桑榆殿下不若同年紀的女娃娃,動不動便滿臉涕淚,她示意白蛇真君低下頭來。白蛇真君此時根本摸不著桑榆殿下的意思,只好在她面前跪了下來,為了表示臣服雙膝著地,等待桑榆殿下下一句指示。

    那軟軟的小手撥了撥他的髮絲,落在他的頭上細細地撫摸,軟糯的聲音在他的頭頂響起,"白蛇哥哥不要怕,我不是要你臣服於我,對我下跪,我想告訴你,我當你的妹妹好不好?從此我們便是親人。"

    桑榆的小手拉起了白蛇真君,白蛇真君的聲音略為哽咽,他回道,"謝殿下。"

    ***

    他們眼前的場景逐漸淡去,下一個出現在他們眼前的場景是桑榆殿下拉著白蛇真君進了側殿遊玩。

    桑榆殿下像個小大人一樣指使下人上糕點、冰鎮後的薄荷水煮綠豆湯,一面交待要放蜜棗與芸豆。

    又見她親自為白蛇真君擺了調羹,說道,"白蛇哥哥快喝,冰涼涼最好喝了!"

    白蛇真君受寵若驚地拿起調羹,然後埋首喝起綠豆湯來,他喝不到三匙,餘光瞥見桑榆殿下轉頭對身後侍女說道,"撤下吧。"

    白蛇真君俊俏的小臉驀地漲紅,他以為自己犯了錯,正要站起來下跪,桑榆趕緊拉住他的手,說道,"白蛇哥哥勿惶恐,我母神曾對我說過你的腸胃疲弱,所以我才讓侍女撤下。"

    白蛇真君不知如何表示,只好連連點頭,說道,"多謝桑榆殿下。"

    他看見緊緊抓住自己的小手,心中浮現一股久違的溫暖,他在心裡暗暗立誓,他要好好保護桑榆殿下。

    這段白蛇真君的回憶,旁觀者的靈蛇真君與小殿下彷彿還能感受到年幼白蛇真君內心乍現的那股暖流。

    小殿下"呿。"了一聲,說道,"那個無情的女人有什麼好愛的?"

    靈蛇真君還算懂得這位年幼便相識的友人,他細心地告訴小殿下,"他就是感激而已,說不上愛不愛。"

    小殿下美目瞪著靈蛇真君,她覺得哥哥每次都站在他們那邊,到底她是哥哥的妻子,還是那對可惡的男女是哥哥的妻子?

    靈蛇真君知道小殿下鬧彆扭,只好為桑榆殿下與白蛇真君緩頰,"他們往後自是相愛,否則又怎會生下妳呢?"

    這些日子小殿下與靈蛇真君的感情越發融洽,隨口刺他幾句不在話下,她譏諷道,"生下我丟給時茜,他們可真夠相愛。"

    靈蛇真君訕訕地不再回話,他有預感無論他如何回小殿下,最終只會換得嘲諷之言,索性閉嘴。

    此時有位紅色紗裙的少女踩著輕快的步伐進了側殿,少女的胸前抱著一隻雪白可愛的兔子。

    小殿下看清了那少女的長相,拉了拉靈蛇真君的袖子,"哥哥,你瞧,是時茜。"

    這個時候的時茜不過是少女的年紀,高高束起頭髮,身著紅色衣裙,她那條幾乎是標誌的赤色鞭子繫在她纖細的腰側,她的濃眉大眼不再凝著憂愁,反而精神奕奕,她那張鵝蛋臉煥發著年輕的光彩。

    就是抱著兔子請安的模樣有點滑稽,可是想想她的年紀,不過十來歲而已,這個年紀的女孩子誰不愛軟綿綿又可愛的小動物呢?怕是少女心都要被可愛的兔子融化了吧?

    時茜單膝下跪,說道,"請桑榆殿下安,您的兔大爺在這。"

    少女模樣的時婧趕緊接過兔大爺,抱到一個絲綢紮的小窩裡。

    桑榆殿下讓人盛了一碗冰涼的綠豆湯放在時茜眼前,擺手說道,"茜姐,坐下來喝湯吧,不夠了我讓人盛。"

    請完安後,時茜的態度隨意起來,她落座喝湯,那雙大眼睛卻死死黏在兔子身上,喝完湯說道,"桑榆殿下,快中秋了,要不要順便烤兔子,兔大爺夠肥了,養到那時候剛好。"

    時茜的濃眉大眼笑成了一條縫,那笑容仿佛想像著中秋那天香噴噴的烤兔子。

    桑榆殿下瞪了時茜一眼,她自兔窩裡抱起潔白柔軟的兔子,一面給兔子順毛,一面揶揄時茜,"你要是饞了,我賞你一頭鹿吃,別饞我的兔子。"

    時婧掩嘴笑著,"我看兔大爺能壽終正寢,可喜可賀!"她見時茜吃癟,開心地鼓起掌來。

    時茜嘖了一聲,"兔子養肥了不吃能幹嘛,你說呢,白蛇大人?"

    白蛇真君沒想到她們嬉鬧也能點名自己,頓時不知道怎麼回話,只好撓撓頭靦腆的開口,"殿下的兔子怎麼能吃呢?她就是養來賞玩,"

    時茜瞄了白蛇真君一眼,回道,"大人真有狗腿的天份。"

    白蛇真君苦笑著,也不多說。

    白蛇真君從前當奴隸時,主子家的孩子養了一對兔子,大兔子生了一窩小兔子,有兩個跟他一樣的奴隸孩子偷了其中一隻,殺了烤來吃,結果因為少沾葷腥,一吃就拉肚子,因此被抓到。

    一個傾盆大雨的下午,白蛇真君正挖著礦,跟工頭說他去解手,他找了一處荒涼地,卻看著雨水泡著一隻新冒出來的小手。

    明明他早上才聽放飯的大娘說,"那兩個孩子被換到更多髒活的地方幹活了。"

    從此他看到兔子,便會想到那隻泡爛的小手,內心不知不覺作噁,所以白蛇真君不懂時茜如何饞兔子,他也不想吃兔子。

    他當初的主人一家子慈眉善目,可為了一隻兔子下手殺了兩個孩子。

    桑榆殿下待他再好,可遇上與她利益衝突之事,不曉得會不會輕易殺了他?

    不要說與桑榆殿下想法相悖,連她的愛寵兔大爺,白蛇真君都不敢多說一句。

    至於時茜笑他狗腿,他的份量說不定連兔大爺都不如,何況是與桑榆殿下一起長大的時茜二姝。

    ***

    眼前的場景再度黯去,靈蛇真君與小殿下面面相覷,靈蛇真君笑著開口,"小時候我們常常做陷阱抓兔子吃。"

    小殿下也笑,那雙瀲灩的美目流溢著光彩,她說道,"原來是時茜愛吃兔子,老是帶著我們烤兔肉。"

    緊接著下個場景在蛇神殿後花園裡,所有下人皆一臉鐵青地被撤去走,白蛇真君反其道而行,走向池塘旁邊的桑榆殿下。

    桑榆殿下暴怒,"我讓你向前來了嗎?下去。"

    白蛇真君在她旁邊蹲了下來,嘆息道,"桑榆殿下不是總叫著我白蛇哥哥嗎?怎麼連我蹲在你身旁都不允許。"

    照理說遇上這種事,他閃還來不及了,怎麼還敢向前闖?大概是桑榆殿下待他太好,讓他明知道也無法明哲保身。

    桑榆殿下轉頭看他,精緻的小臉滿是淚痕,她顫抖著說話,"就是當你哥哥才不讓你向前來。"

    她的手抓住那隻兔子,本來的青蔥十指紮入兔子的頸子,紮出幾個冒著鮮血的血洞來,如此恐怖的情景,竟像桑榆殿下虐殺了她的愛寵兔大爺。

    兔大爺雪白的毛早已讓鮮血染遍,又滾了地上的灰,早就看不出來本來像雪團子般可愛的模樣。

    白蛇真君伸出雙手想接過兔大爺好好安葬它,誰料桑榆殿下卻越過他的手扣住他的頸子,直到他的頸骨喀喀作響,他聽見桑榆下尖叫著說道,"住手,我讓你住手,否則我跟你沒完。"

    此時掐住他頸子的力道鬆了些,白蛇真君才看到掐著他的那隻手被匕首刺傷。

    誰料桑榆殿下忽然發出第二種聲音,略尖銳些,說道,"你如何不放過我,我拭目以待。"

    那隻插著匕首的手加大了掐住他的力道,一面又將他壓入池塘中,那略尖銳的聲音說道,"如何,難受不難受?你要是死了就怪你的爛好心吧,誰叫你要接近我妹妹。"

    桑榆殿下焦急地求饒,"姐姐,你快放手,有事好商量。"

    那略為尖銳的聲音半晌才慢悠悠地回話,"你現在才來找我商量,慢了,你等著來年跟你的白蛇哥哥拈香吧。"

    桑榆殿下氣得雙目泛紅,左手緊緊扣住自己的頸子,說道,"若是白蛇哥哥死了,我絕不獨活,姐姐,你不給我活路走,那我們三人一起死吧,這樣誰還管來年掃墓不掃墓。"

    僵持了好一陣子,桑榆殿下將自己的頸子抓得烏青了,她才終於將白蛇真君救了上來。

    靈蛇真君與小殿下看見白蛇真君糢糊視線裡,小臉盡是淚痕的桑榆殿下,那是白蛇真君第一次聽見桑榆殿下放聲大哭,她哭著說道,"白蛇哥哥,對不起,我已經想盡辦法救你。"

    白蛇真君看著桑榆殿下的慘狀,忍不住哭出聲來,他覺得他再也遇不上比桑榆殿下對他更好的人了。

    她的右手幾乎讓匕首插穿,無力地垂著,流血不止,白蛇真君趕緊抱著桑榆殿下回到寢殿,讓下人招了巫醫前來。

    ***

    眼前的場景再度淡去,小殿下卻緊緊攥著靈蛇真君的袖子,一雙瀲灩的美目泛著淚光。

    靈蛇真君主動開解她,"桑榆殿下自小一體兩魂,她多半能夠壓制姐姐,可也有讓姐姐趁隙而出的時候。"

    小殿下問道,"我前世臨死前被母神掐住一事,掐我的人究竟是誰?"

    靈蛇真君嘆道,"多半是凌菲吧。"

    小殿下忽然問道,"我母神前世為何會死?是鬥輸凌菲被殺,還是因為我被凌菲逼死?"

    靈蛇真君拍拍她的背,並未回答這個問題。

    。。。。。

    恭喜兔大爺領便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