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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拾壹、青黛刺殺小少爺

    

伍拾壹、青黛刺殺小少爺



    伍拾壹、

    又是一個纏綿悱惻的夜晚,斯年溫柔地對待靈犀,完事了抱她去洗沐,主動為她擦頭髪,連繫肚兜這點小事都面面俱到。

    他殷勤得讓靈犀以為明天太陽要打西邊出來了,靈犀主動誇獎他,"不錯。"

    "夫人謬讚。"斯年笑著,為靈犀拿來中衣讓她穿上。

    兩人同床共眠,從前靈犀習慣一個人睡,睡姿大剌剌地,自從與斯年過起夫妻生活之後,她總是在斯年的懷裡睡著。她面對斯年時會窩進他的懷裡細數著他的心跳,她背對斯年時也讓他攬進懷裡,後來她發現無論怎麼睡都在斯年懷裡,居然收起大剌剌的睡姿,不知不覺居然成了小鳥依人的姿勢。

    如今倒成了習慣,她總要聽見斯年均勻的鼻息才會逐漸睡熟。

    這日靈犀在斯年的懷裡睡熟,居然夢見了太虛山的小靈犀,她生了一場大病之後渾渾噩噩,總覺得少了什麼,讓她的心裡空盪盪的,卻又沉重萬分。

    她看著銀霜的金魚總覺得心裡莫名的疼,趁著銀霜外出抬起重逾兩百斤的魚缸,把魚帶到太虛河倒掉,銀霜發了一次脾氣,她也不開心,大哭大鬧之後躲在太虛山某顆樹上不下來了,她覺得有人會來找她。

    大師兄找到了她,變成九尾天狐的模樣將她馱回家,她在大師兄的背上悲傷地流淚,大師兄溫柔地安慰她,說道,"銀霜已經不生氣,你也別哭了。"

    她覺得有人會來找她,那個人不是大師兄,應該是誰她又想不起來,只能任由兩行撲簌簌的淚水滾落,不發一語。

    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小靈犀做完師父佈置的功課跑到草皮上曬太陽,她遇見了羊群成群結隊來吃草,有隻開了靈智的羊笑話小靈犀,"不是聽說你要嫁人了,怎麼還在太虛山,會不會是你不男不女的身軀嚇走了新郎倌呢?"

    小靈犀想起了小時候,她總是光著屁股在太虛山亂跑,她迥異的身軀被那隻羊看去了也說不定。

    那群笑話她的羊她一隻都沒放過,通通被她剃光了毛,那隻最可惡的羊被她剃毛之後悲憤交加,撞死在一顆樹上。

    那天大師兄本來要做炒牛肉夾餅給她吃,歉然地告訴她這回山下沒賣牛肉。她想起還有一隻現成的羊,便將它拖回太虛山的洞府裡,他們師兄妹美美地吃了一頓羊肉爐,還有羊肉串。

    她問師兄,"那隻羊說我要嫁人,師兄知道我要嫁誰嗎?"

    銀霜怔了怔,告訴她,"沐天派的小師妹要嫁給我們隔壁山頭清玄派的大師兄,那羊恐怕記錯人了吧?"

    不久師父帶著他們參加那場婚禮,靈犀眼裡看著紅衣燦然的一對新人,心裡卻不自覺地琢磨著銀霜那時不自然的神情,她覺得銀霜本想說什麼,後來卻拿了沐天派小師妹的事頂缸。

    她試著問大師兄,可惜的是銀霜不告訴她,大師兄便守口如瓶,一個字都難撬出口,她纏了大師兄好久,仍是以失敗告終。

    她有時候很氣自己,為什麼如此沒用,自己的事情都記不牢,就在那時她遇見了趾高氣昂的孔雀,在她心煩的時候一天到晚開屏,跟同座山頭的一隻母孔雀示愛,那隻母孔雀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她有喜歡的人,那隻孔雀像聽不懂人話似的,每天風雨無阻準時開屏早中晚各跳一次求偶舞。

    有次小靈犀路遇那隻孔雀,問他,"又去跳求偶舞嗎?"

    那隻孔雀覺得被諷刺了,氣得面紅耳赤暴跳如雷,"你懂什麼,你這隻沒人要的狐狸精,活該你嫁不出去。"

    這是小靈犀第二次聽見她嫁不出去的話,她顧不上生氣,連忙追問孔雀,"你為什麼說我嫁不出去?"

    孔雀趾高氣昂的拿屁股懟她,"你嫁出去了現在還在太虛山嗎?"

    小靈犀明明是心平氣和地請教他,卻換來一頓羞辱,她本來就不是脾氣好的人,最近心浮氣躁的連她最喜歡的銀霜都頂撞,銀霜跟大師兄教訓她她能忍,這隻孔雀哪個道上哪根蔥,她二話不說擼袖子開揍,她最煩他開屏,專往他屁股招呼,兩三下把孔雀尾羽拔光光,還踹了好幾腳已然光禿禿的孔雀屁股。

    孔雀夾著屁股一路淚奔回他的洞穴裡,跑遠了才放話小靈犀,"臭狐狸,你給我記住,老子一定會報仇。"

    小靈犀發呆了一陣子才想起銀霜生日快到,她最近揮霍無度,總跑下山胡吃海塞,如今身無分文,於是順手撿起孔雀尾羽回她的洞府開始做起手工來。

    論起手工活說不定大師兄還不如她,她的十指異常靈巧,哼著歌將孔雀尾羽製成了一把精緻絕倫的扇子,又叫大師兄幫她打絡子,翻箱倒櫃找了一個漂亮的長型錦盒妥善裝好。

    那隻殺千刀的孔雀好死不死的挑了銀霜生日那天光著屁股來告狀,她想抵賴都不行,那把孔雀尾羽製成的扇子正好在銀霜手上。

    銀霜是個護短的人,不會當面落她的面子,好聲好氣地勸走孔雀,回頭叫她提著大師兄炒的瓜子去孔雀家給他道歉了事。

    小靈犀認為從頭到尾都是孔雀惹她,她精心製作的禮物也讓銀霜還了孔雀,頓時一股氣上湧,她的洞府裡還有幾隻沒用上的孔雀尾羽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她吃光了瓜子,掏了四五個蛇窩拿走蛇蛋,又在蛇窩留下孔雀尾羽,拎了一籃子蛇蛋上孔雀家道歉。

    她誠心誠意地道歉完沒幾天,聽說孔雀被一堆蛇尋仇,被揍得連他八十歲老母都認不出他來。

    銀霜還疑惑著孔雀怎麼跟蛇也結仇,會不會是她錯怪了小靈犀,那段時間給小靈犀做了不少新衣服新頭飾。

    小靈犀良心發現,拿著大師兄買給她玩的煙火跑去找孔雀玩耍。

    孔雀閉門不出,小靈犀只好孤單的放著煙火,放完煙火回了自己的洞府,她壓根兒不知道有一隻煙火鑽進了孔雀家,造成了孔雀家大火,那隻孔雀差點成了窯燒孔雀。

    孔雀家失火還是她聽銀霜說起,還耳提面命地交代她不能在洞府玩煙火。

    再來的日子她在平淡的修煉中渡過,偶爾聽人提起沐天派小師妹與清玄派的大師兄琴瑟和鳴,總會羨慕他們,卻不知為何心裡總是隱隱疼著。

    直到現在她全數想起,才知道心裡那抹難以言喻的痛楚是什麼,有什麼比戀人死在自己的懷裡還痛呢?

    斯年醒來,抹著她的淚,問她,"怎麼又哭了呢?"

    她告訴斯年,"我夢見了我在太虛山修行的歲月。"

    "我找個時間陪你回太虛山如何?"斯年將她抱在懷裡。

    她止了淚笑著回話,"好啊。"她想去看那顆小靈犀與斯年吵架後躲的樹還在不在。

    ***

    還沒等他們回太虛山,碧縣因為地動多了不少孤兒,善堂難以容納,只好將這些孩子帶到李家其他地方的善堂,結果孩子去了沒多久,陸陸續續遇上地動。

    青黛依舊不曾改變婚期,於今年年底出嫁,出嫁前幾日跟著親人進碧縣縣衙拜別大少爺跟大少奶奶。

    青黛問問可不可以再見見小少爺,靈犀笑著答應,她看著青黛新上身的天衣坊衣裙,溫聲說道,"小心腳下,剛下了雨,別讓積水濺濕裙子。"

    靈犀見青黛的臉浮現將為人妻的幸福紅暈,她提著裙襬小心翼翼地走出廳堂,她讓親人在門外等著,自己進了小少爺的房裡。

    青璇青絮她們都在,她們手上都有活兒,一邊笑著跟青黛祝賀,"恭喜青黛姐,早生貴子。"

    青黛想抱抱小少爺,青蘿正給睡在搖籃裡的小少爺打扇子,告訴她,"小心,別摔了小少爺。"

    沒料到青黛拿出一把尖銳的剪刀,居然往小少爺身上刺去!

    青璇青絮愣在一旁來不及反應,青蘿往小少爺身上撲去,被停了手的青黛撞開,青黛第二次下手又快又準,眼見剪刀就要刺中小少爺了,斯年快步奪下她的剪刀,一腳踢在她的腰側。

    青黛倒在地上還不死心,拿了簪子要刺,斯年只好將她壓倒在地,叫人拿了繩子進來綁。

    早在青黛第一次刺殺未果,她的親人便在青璇青絮的尖叫中進了屋,看見青黛離譜的行徑她們簡直嚇傻了,幸好主子及時奪了剪子,眼見第二次又要拿金簪刺,那金簪還是李姑媽給青黛的添妝,居然讓她拿來行刺小少爺,這妮子究竟是著了什麼魔!

    是誰許了富貴要她暗害主子?她這麼做要家裡的人如何自處?

    青黛的老子娘在青黛被綁後放聲大哭,直呼,"造孽啊,我生了什麼禽獸不如的混帳東西!"

    他們趴在地上痛哭失聲,他們哪敢讓主子開恩,出於父母的慈愛,他們亦沒有叫青黛自戕,他們不知如何是好,斯年勸慰他們先行家去,待有結果了必知會他們。

    碧縣縣衙什麼不多,地牢不少,斯年最終沒讓她下獄,只將這件事情當成家務處理,將她關押在雜物房裡。

    青黛清醒後娟秀的小臉面如死灰,再也沒有半點即將嫁人的雀躍,她撕破了那件天衣坊的染色紗裙,在幽暗逼仄的雜物房裡孤獨的吊死。

    一抹淡淡的幽光環繞著小少爺,他伸出小小的手掌將幽光放在自己的掌心撫摸,"青黛姐姐別難過,我知道妳不是有意的。好好去投胎。"

    小少爺從粉嫩小嘴裡呼出一口金光,圍繞著幽光,送了幽光離去。

    "小少爺,你倒是捨得,送了她功德金光。"斯年進了小少爺的屋子,幫他拉好了被子。

    "爹,你身上功德金光那麼多,怎麼不分我一些?"小少爺睡意沒了,爬起來眨著跟父親相似的桃花眼伸手跟父親討要。

    "想要什麼自己認真去得,跟爹要,你想當敗家子嗎?"斯年打了小少爺的小手。

    "我就不信娘跟你要,你也是這副態度。"小少爺嘟著豐潤可愛的小嘴,雙頰氣鼓鼓的,模樣可愛,只可惜他爹不吃這一套。

    "你娘要,我當然給,只是這東西她用不上,拿了白拿。"

    小少爺剛要動歪腦筋,被斯年毫不留情地戳破,"若是叫你娘幫你要東西,非但要不到,你還要挨我的揍,記住了嗎?"

    小少爺不得已轉了話題,"爹,我聞見青黛姐姐的衣服有很濃的血腥味。"

    斯年順勢答道,"天衣坊的衣服確實有問題,我本來想查出緣由還青黛清白,沒想到她今晚便投繯。"

    "爹,娘身子好些了嗎?"說完了青黛一事,小少爺緊接著問母親狀況。

    "還是頭痛,前後換過三位大夫也沒多大作用。"

    說到這件事著實讓斯年憂心忡忡,他直到最近才知道靈犀的記憶出問題,莫名其妙少了他們相遇相戀的一段記憶。

    自從靈犀恢復記憶以來,動輒落淚不已,情緒起伏巨大,緊接著靈犀的睡眠出了問題,她不知為何總睡不飽,若不刻意叫醒她可以一連睡十個時辰不吃不喝。

    他叫醒靈犀不讓她過度睡眠,接踵而來的是頭痛問題,她若睡得太多總是昏昏沉沉精神萎靡,不知時日;她若醒著則被酷烈的頭痛折磨,叫她醒著也不是,睡著也不是。

    他索性讓她睡得夠,靈犀有一次連睡了兩天,居然連睡著都劇烈頭痛,痛得醒來,頭還昏昏沉沉,她極度口渴,想拿水喝,不知自己手腳無力,從床上滾落床下,發出巨大聲響。

    從此他再也不敢讓靈犀獨處,又買了兩個小丫鬟進來,與三青輪值照顧小少爺與靈犀。

    小少爺亦是憂心忡忡,他問爹,"若是不行,怎麼不帶母親回天界醫治?"

    "不行,如今天界混亂,跟人間也差不離,就怕去了非但治不到病,還丟了命。"小少爺前腳提議,斯年後腳否決。

    小少爺自出生以來見過最好用的東西便是功德金光,功德金光可以凝實他的靈魂,為他開啟智慧之門,所以他提議,"爹,你有沒有把功德金光交給母親用用看?"

    斯年摸摸小少爺的頭,搖頭嘆氣,"你娘從前到現在生活單純。在太虛山修仙時最多也不過在山上搗蛋,飛昇之後就是每日勤奮地織布,沒結過什麼仇怨,手上亦不曾沾染血腥,功德金光對她沒有用。"

    青黛弒主,是為業障,小少爺贈她功德金光非但消了業障,還有餘裕,足以讓她出生在富裕之家,衣食無缺地過完一生。

    靈犀不同,她沒有業障。

    "難道一點辦法也無?"小少爺為母親搜腸刮肚,著急的撓著腦袋。

    "小孩子不要煩惱大人的事,你只要乖乖長大便好。"斯年見狀摸摸小少爺的頭。

    他爹嫌他多事,小少爺無奈道,"那好吧,爹你要好好照顧娘。"小手自己拉好了被子。

    "嗯,我知道。"斯年走出廂房前替小少爺熄了燭火,叫他早點睡了。

    ***

    斯年回了房裡才知道靈犀醒了,他見靈犀仍然頭痛難耐,便取靈藥外敷,趁著藥性幫她按了頭。

    "還是不舒服嗎?"

    靈犀睜了眼,見窗櫺外天色昏暗黑沉沉,只道,"最近老是這樣子,天空總是黑的,我都分不清楚白天跟黑夜。"

    "白天也好,黑夜也罷,不過是一種景象,不要掛在心上。"

    靈犀伏在斯年的腿上,問他,"青黛的婚事就這幾日了吧?你抽空去一趟。"

    "好,這些小事我來做就好,你不用煩惱。"

    "勞煩你了。"

    "我們夫妻,說什麼勞煩不勞煩。"斯年順了順靈犀美麗的髮絲。

    "斯年,今晚夜色美嗎?"靈犀隨口一問。

    斯年揹起靈犀,"我們一起去看看月色吧!"

    "嗯。"

    靈犀在斯年的背上綻開一抹笑顏,如春梅綻雪,大約只有在心上人的背上,她才能如此地安心。

    斯年信步走在縣衙的庭院裡,仰頭望去,夜色茫茫,不見明月與星辰,他正想跟靈犀說話,卻發現靈犀睡著了。

    "靈犀,你要趕快好起來,今天小少爺跟我說擔心你。"他輕聲說道,便把靈犀背回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