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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拾柒、相約來生

    

肆拾柒、相約來生



    肆拾柒

    她吃不下也喝不下,無論看見什麼都彷彿倒映斯年的影子,那雙溫柔的桃花眼裡盛滿星光,星光裡頭全是她。

    銀霜氣得想罵她,卻讓大師兄勸回去了,那天大師兄怕她挨餓,給她開小灶煮粥,她喝了一些,便放下碗來。

    隔天日頭正好,銀霜又在曬東西了,她停佇在那件嫁衣前看著精緻美麗的嫁衣,颯颯的風聲不僅吹翻了樹葉,也捲起了紅色的衣角,銀霜走到她的面前蹲下來,告訴她,"好好吃飯,我便把這身嫁衣送妳。"

    她應了,"好。"那嫁衣在陽光下熠熠發光,連一個褶皺都美得不似凡物。

    嫁衣晾在她洞府的架上,銀霜幫她燃起香爐薰了花香,她每天總要看上好幾回才戀戀不捨地睡著。

    銀霜與大師兄連袂下山,帶回一個錦盒,告訴她這是斯年留給她的。

    她將錦盒帶回洞府卻遲遲不曾打開它,直至午夜時分她聞見錦盒裡若有似無的血腥味。

    她鼓起勇氣打開錦盒,裡頭有一枚印鑑,有張潦草的字跡寫道,"憑印鑑可至大興商號提取銀兩。"

    其餘的空間塞滿了珍珠寶石瑪瑙,寶石之下壓了一疊紙上面畫滿了她,最後一張是她小狐狸的模樣,棕毛金眸,可憐兮兮地垂淚。

    憑空獲得的財富讓她臉色凝重,她拖著錦盒去找銀霜,她告訴銀霜,"我要下山找斯年。"

    銀霜美麗的臉孔神情嚴肅,"你連斯年的處境都不清楚便貿然地去找他?"

    她不知道銀霜知道些什麼,她只是告訴銀霜她的決定。那天夜裡她居然變回了人形,她穿上了嫁衣一路奔跑下山,到了山下,她看著自己四腳著地,稚嫩的小腳沾滿塵土。

    她不知不覺地落淚,一邊強打精神告訴自己,斯年早知道她是狐狸,他並沒有嫌棄她,她不要妄自菲薄。

    她四處找尋斯年的蹤跡,無奈他離開太久,她什麼都找不到,她又餓又累,哭著在橋下睡著,最餓的時候跟狗搶過半顆餿掉的包子。

    她正要吃包子,小腦袋卻不知道被什麼打中,回頭一看居然是顆大包子,香噴噴熱氣升騰,她開心地扔掉那顆餿掉的包子,美美地吃起大包子來。

    她咬下第一口大包子便喃喃自語,"大師兄。"

    大師兄喜歡在肉餡裡加一種香料,那項香料只有太虛山有,所以她一吃包子便知道大師兄來了。

    首先現身的是銀霜,她美麗的臉龐彷彿凝結成冰,"你出息了,離家出走,跟狗搶東西吃。"

    她哭著跑到銀霜的腳邊,在銀霜的腳邊打轉,一邊用毛絨絨的尾巴蹭著她的褲管。

    銀霜一邊嫌她髒,一邊將她撈起來抱在懷裡,她把臉窩進銀霜像太陽曬過軟綿綿棉花的胸脯裡。

    銀霜帶著她跟大師兄進了一處不起眼的民居裡,那個地方有些奇怪,既要說出暗號,還要介紹人。

    銀霜拋了一記媚眼,輕聲笑了笑,本來一板一眼跟他們要暗號的人忽然狗腿了起來,帶著他們進了內院,銀霜給了銀子問道,"趙小將軍趙斯年的下落。"

    一炷香後,那人遞給銀霜一封信,信裡寫道,"趙斯年,京城人士,沛國公世子趙崇卓之子,母親為陳國大長公主,盛平二年出生,十歲喪母,十二歲隨著父親上戰場,立下不少戰功,為皇室忌憚。上個月趙將軍父子被皇帝緊召回,以莫須有罪名下獄,男丁斬立決,女眷沒入教坊。"

    "皇帝念其母之忠心,饒了趙斯年,要他改回皇家姓氏,並娶南陽郡主為妻。趙斯年抵死不從,被囚於皇家寺院中。"

    銀霜與大師兄帶著小狐狸的她進了京城,皇家寺院一共有六處,他們挨個挨個探訪,終於找到了關押斯年的清涼寺。

    清涼寺守衛森嚴,他們聽見太子的侍衛說道,"這個趙小將軍真不識好歹,太子為他前前後後跑了多少次,才讓皇上改變心意留他的命。"

    另一人說道,"你少說兩句,太子殿下難道是貪圖趙小將軍的感謝不成?這件事快要有結果,到時候我們也不用總往清涼寺跑。"

    她沒聽懂那些話,只見師兄們臉色不佳。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太子帶著侍衛離開清涼寺。

    師兄或許施了隱去身形法術,他們在清涼寺裡通行無阻,到了一處禪房,銀霜將她放下讓她獨自前去。

    她彷彿間又看到偶遇的那個新娘子,微風捲起頭蓋顯露出她光潔的下巴和鮮艷的小嘴兒,那紅彤彤的小嘴兒正翕動著,說著什麼呢?

    她的腦袋頓時一片空白,等她恢復意識,她已經在斯年的懷裡,她不知怎麼變回人形,她的匕首插在斯年胸口汩汩流出腥紅的鮮血,與斯年白得驚人的肌膚形成一大對比。

    她看著斯年的頰面流淌著汗水,臉色又蒼白如斯,心裡只有萬分的不捨,她伸出滑膩的小手幫他拭汗,尚且不敢亂動傷處。"斯年,你怎麼了,是誰傷了你?"

    斯年垂眸,緊緊握著她的小手,卻回了車馬牛不相及的話,"還生氣嗎?還走嗎?"

    她將蛾眉螓首埋在斯年胸膛裡,淚濕了他的衣襟,"再也不生氣,再也不走了。"

    她這句求饒的話沒換得斯年心軟,反問她,"我就要娶郡主了,你來做什麼?當我的小妾嗎?"

    她生氣地說道,"你給我師兄下聘了,你只能娶我。"她固執地把那箱珠寶印鑑當成聘禮,把那疊美麗的畫像當成聘書。

    她看著自己變回人形,身上依舊是那身美麗嫁衣,映得她的身影纖細裊娜。

    斯年那雙桃花眼不再泛著星光,冷然的看著她,"就不能是安置你的銀兩嗎,咱們倆一拍兩散。"

    她動怒了,掙脫斯年的懷抱,"你憑什麼安置我,你是我的誰,我們有過夫妻之實嗎?"

    她照著斯年的思維應答,絲毫不曾想過安置還可以是置外室,倘若斯年貪戀她的美色又只能娶郡主,那麼置外室是一個絕妙的好主意。

    她以為斯年為了活命,想盡辦法要跟她一刀兩斷,氣得直打轉。

    斯年皮笑肉不笑地答,"即便我不曾取你紅丸,那樣親密的事難道不是只有夫妻才能做。"

    她的氣性大,已經讓斯年氣得毫無理智,她抓住斯年的衣襟狠狠地吻了他,"我送你一份結婚賀禮。"

    她將自己修為與道心凝為一顆嬰兒拳頭大小的珍珠藉著吻他令他吞食。

    她自太虛山走來,風塵僕僕的穿著一身紅衣來嫁他,如今卻只有滿心的悲憤與淒涼,那時的她滿腹悲傷,不曾注意斯年的異狀。

    斯年騰空取出那顆瑩白的珍珠,令珍珠回到她的丹田,他似乎不是凡人,懂的也非道門手段,他緊接著燃了一身火焰用以消滅控制她的污濁之力。

    他倒地前問了她,"靈犀,你是真心要嫁我嗎?"

    她那時依舊被憤怒蒙蔽雙眼,"我要嫁你,你要娶我嗎?你不是不要我了?郡主不娶了嗎?"

    斯年燦爛的雙目逐漸失去光彩,他自口中嘔出血來,"我從來沒有答應娶郡主,太子賜了我一杯毒酒,在你來之前我已經喝下。"

    斯年的話宛若晴天霹靂,峰迴路轉之快令她說不出話來。

    他為她拭淚,"今生來不及了,我來生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