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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章

    

第四四章



    沈诺赶到医院时,已是深夜。

    这些日子他正忙于美国一个收购项目,连着几个夜晚开视频会议,今晚在去医院之前,他原是在前往机场的路上,如果不是收到了Alex的电话,他这会儿应该是在前往美国的飞机上。

    起因是季沁与人玩非法赛车出事,出事的车子用的是沈诺给的附属卡购买,并落户在Alex名下,出事后警方联系到Alex,Alex便第一时间通知沈诺。

    Alex在电话那头连连道歉,自季沁回国,沈诺便吩咐他多多辅助她生活上的需要。买车这事他一直没有与沈诺交代,是因为他以为小女生爱好奢侈品是正常事,哪能想她买车改装还用去这么玩命。

    先到医院了解情况的Alex忙领沈诺到季沁的病房,一边给他汇报季沁的伤势。

    季沁小姐很幸运,当时是坐在副驾驶,人没什么大碍,只是颈部有些擦伤,比较严重的是手骨折

    沈诺听着皱了皱太阳穴,打断:她呢?有通知她来吗?

    Alex恍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师姐早到了,不过一直没怎么说话,刚刚被医生叫去。

    到达季沁的病房楼层,他们口中的人正从走廊另一端走往病房,快步流星,面色严厉。

    思汝伫立在病床前,声音冰冷:起来。

    病床躺着的人不为所动。

    季沁你不用装了,医生说你没什么事,你给我起来把事情解释清楚!床上的人依旧僵持,思汝深呼吸了口气,点点头,好,你不起可以,我直接把你交给警察,让警察来听你交代。

    说着她脚步一声响,佯装要走。

    季沁总算知道害怕,从被窝里探出头叫住思汝:姑姑!你非要做到这么绝吗?

    我绝?思汝冷声反问,那是谁两天前跟我信誓旦旦没有做错事?结果呢?玩赛车,赌命赛车,你是有几条命可以去赌啊季沁,你是多不想要你这条命啊?

    季沁没见过姑姑这么失望的态度,比起严厉的责骂,她莫名更害怕这样的冷漠,刚经历过生死边缘还没缓过来,这会儿更不知道从何解释起,支支吾吾便道:那那没办法啊,他们逼我们的

    思汝听完,似笑非笑呵了声,赛车是别人逼的,那吸食大麻呢?

    听到那两个字,季沁不由得脸色大变:什么我,我没有

    你不用否认了,警方在你们几辆车里都发现了吸食大麻的痕迹,只要再对你做个检查有没有吸食就能一清二楚思汝观察着季沁的每一帧表情,从惊恐到慌乱,那模样叫她更加心寒意冷,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啊季沁

    不季沁急得快哭,姑姑不是这样的

    思汝摇头,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带着明显颤抖:这次我不会再纵容你了,你自己犯了错就应该自己去承担,我会把你交给警察,该是怎样的惩罚结果就怎么样。

    说完她不再顾及季沁在身后的叫喊,径直离开病房。

    在房门外与来人撞个正着。

    她模样看起来着实糟糕,一双眼布满红血丝,看人眼神空洞,慢慢才找回焦点。

    原是绕过他往外走,走了两步她又停下。

    走到他面前,慢慢又绝情:请你这个外人,不要再插手我们家的家事。

    沈诺稍一迟疑,她人已经往电梯方向走。

    她是连他也一起怨恨了。

    Alex忙问沈诺接下来怎么处理。

    沈诺看了眼病房里茫然无措的女生,脑海里全是刚刚镜片后那双疲倦的泪眸,他吩咐道:跟警方和医院都打声交代,花多少都得把事情先压下来。

    随后沈诺跟着她,见她去取车到出院。

    沈诺使退司机,自己驾车跟着她,一直看她来到市中心一座大楼。

    这一片商圈的产权都归属于沈氏,沈诺想知道她来的是什么地方,是一个电话就能了解的事。

    约莫半小时后,她失魂落魄地出来,手上多了一袋东西。走去取车的路上心神恍惚,连红绿灯都没有注意便火急火燎直冲马路。

    也是幸亏这个点路上没什么车辆。

    沈诺再也坐不住,下车把她从车来车往的人行道上拉回。

    她似乎并没意识到自己闯了红灯,对他的出现也深表意外:你怎么在这里?你跟踪我。

    沈诺坦然承认:是。

    我不是让你不要管我们家的事了吗,思汝发现他还牵着她的手,快步走到他车前,她忙问:你拉我去哪?

    沈诺开副驾车门,单手抵在车檐,上车,去哪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有开车。

    你这个状态还怎么开车?你是不是还想在这个节骨眼出点什么事?

    他的语气一点也不凶,相反地,很沉稳很柔和,却让思汝感觉到被训斥的滋味,她这会儿脑子一片混乱,一番挣扎后,还是坐上了副驾。

    她提着的那袋东西被她放在脚下,趁他上车前,她把袋口折了折,不准备让他知道袋里是什么东西。

    好在他上车后也没有询问。

    发动车子后他才问她去哪儿,思汝回答说回家,末了又补充,她以前住的那个家。

    长达近十分钟时间里,两人都默不作声。

    他没有问,她更不敢说。

    他一言不发的态度让思汝很心虚,总觉得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猜到了什么,掌握了什么。

    慢慢她便慌了,叫着沈诺让他停车。

    我还是自己回去就好,不用你送。

    恰好停在红灯路口,他却没有把车锁解开,半晌他才开口问。

    你那个袋子装的是什么东西?这个问题令思汝心跳乱了半拍,在思考怎么回答时又听他继续道:你是不是害怕我问这个问题?还是你刚刚去哪了?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为什么?

    他的语气根本就不是为了答案。

    没一会儿,绿灯亮起,他继续把车往前开,并淡淡道:放心好了,我什么都不会问,也什么都不想知道。

    那你到底想干嘛?思汝憋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我能想干嘛?沈诺反问,又自答:我就是想在这个时候,尽可能地做点什么让你不用那么累,至少可以喘喘气,停下来,哪怕眯眼休息个十几分钟也可以。

    思汝看向窗外,你没必要这样。

    不值得。

    思汝握紧了放在膝盖的双手,心里默默地说着这三个字。

    她是一个会给身边最亲最爱的人带来不幸的灾星,根本不值得他这么待她好。

    此时此刻她确实觉得很累,身心俱疲。这一整晚,从接到医院的电话开始她就失了心神,在知道季沁的情况后,更是又痛心又自责。

    痛心没有好好看管季沁让她走了一条歪路,又自责她自己怎么没有听从谭师傅的嘱咐,为什么要和季沁同住才害了她出事。

    于是在教训完季沁后,她连忙来找谭师傅忏悔,并寻求补救方法。

    九年前,谭师傅就告诉她,她八字刑克六亲,克父克母,克兄克嫂,克夫克子。

    最初听到这些,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荒谬,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信的是唯物主义,对这样的宿命论根本无法接受,在过去那些时光里,也根本没有人跟她提起过这件事。

    准备送走这位不请自来的风水师傅时,又听他拿出了她哥哥的例子。原来早在他们父母先后过世后,谭师傅建议过将她改姓过继给其他人家收养,最好选个离家足够远的方位,但季思霆就是不信这门邪,硬是要留下她,才酿出悲剧。

    他这么一说,思汝便想起收拾兄嫂遗物时,确实看到了自己的命盘,当时她也只是看过了一眼,并没有放心上。

    再回想起来,字字在目。

    「女命八字崎岖,比肩、劫财紧贴偏官,伤官、食神多而旺,正印紧贴正偏财被克制,正官紧贴伤官食神被克制,乃克亲命,克父母,克手足,克夫婿」

    这也就是每年这位风水师傅都会上门替季家打理一番的原因。

    思汝还是觉得不相信,匆匆打发他走。临走前他又与思汝说,她与她哥哥的两个孩子命里缘分浅薄,等他们年纪再大点就要注意与他们疏远,不然相煞。

    当时的她觉得这些都是天方夜谭,她妈妈是怀有她时因高龄妊娠,导致分娩时难产,她爸爸本身有隐匿性心脏病,那会而的四季刚上规模,他是太过操劳而疏忽了自己的身体健康,她的哥哥嫂嫂更不用说,飞机失事,这些怎么能最后归结到她身上。

    尽管话是这么自我安慰,相信科学的想法在她脑海里也从没变过,只是再看向两个活泼好动的侄子侄女,她心里便多了一根刺。

    那天她想过找沈诺倾诉,但当时的沈诺出差在外,她想既然自己不信那种无稽之谈,也没必要当下就和他说,免得他取笑,想着等他回国再和他说。

    却不想他回来那天就出了车祸。

    老天就像在惩罚她的不虔诚,用着最残忍的方法一次次地警告她。

    在手术室外等着,慌乱无措之间她就想起那个被自己视作荒谬之谈的命盘,泪水决堤,就滴落在她右手所戴的求婚戒上。

    她抱着试一试又不可置信的心态,摘下了那一枚戒指。

    下一秒,手术室的灯就停下,医生伴着好消息走出来。

    那一刻她便意识到,是巧合也好,是确有其事也罢,她真的都赌不起。

    她无法再承受她所深爱着的人出事。

    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回忆。

    接完电话,思汝坦然失色:小沁自己出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