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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23 叵測

    

CH23 叵測



    沐府前院盛開的簇簇淡黃色桂花,妝點著文人雅士雲集的詩詞大會,看來更加雅致。

    院裡排滿了一圈桌椅,十幾位賓客一人一桌,言兮諾和沐風同桌,並肩而坐,等了片刻,最後一位賓客才慢悠悠的從大門口邁步過來,和顏悅色的作揖:「沐公子。」

    「徐知府,請入座!」沐風燦笑著起身迎接,讓徐知府坐在了離自己最近的賓客桌席,自己也坐了下來。

    「許久不見,沐公子依舊這般滿面春風。」

    「那也是徐知府的光臨,讓沐某增添了光彩。」沐風漾著笑,接著和眾人宣布。「既然賓客都已到齊,詩詞大會便正式開始,我們今日便賦詩酌酒,把這兒當自個兒府上,誰要是拘謹了,便是和我沐某過不去了。」說完,在座賓客紛紛起立,向沐風敬了一杯酒。

    徐知府看著沐風將酒一飲而盡,眼裡閃過一絲迥異,旋即消失。

    言兮諾趁隙從旁邊拿起酒杯斟酒,卻被沐風逮個正著,命僕從給他換了桂花茶,還湊近身子在他耳邊叮囑道:「兮諾,你現在不許喝酒,我們倆晚點回房裡再喝。」

    沐風見在場賓客們飲酒閒談,場面逐漸熱絡,便開始主持。「不如我們就以花字流觴令做為開端,如不能吟詠,便酌酒一杯。」

    言兮諾滿臉堆滿疑惑,轉過頭小聲的問路謹嵐。「花字流觴令是什麼?」

    路謹嵐湊到言兮諾耳邊解釋道:「花字流觴令便是待會大家賦詩,那詩句裡必須得有花字,也可以替換成別的字,如果是月字,就是月字流觴令,詠不出來便要罰酒一杯。」

    鬥詩會正式開始,一些著名詩句立刻先被賦了出來。「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扶檻露華濃」、「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徐知府不急著賦詩,直到賓客們都吟詠的差不多,才不疾不徐的吟道:「花落鶯飛深院靜,滿堂賓客盡詩人。」

    「著實是首好詩,在場賓客確實都是詩人。」沐風誇讚,敬了徐知府一杯酒,文人們聽著詩句也都自願酌酒一杯,以表敬意。

    「那麼就換沐公子。」

    沐風帶著一抹笑意,用飽含愛意的眼神望著言兮諾,道:「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

    「真是好詩。」徐知府笑語。

    言兮諾雖不諳詩詞,但這首杜甫的詩稱得上耳熟能詳,聽著「江南好風景」和「又逢君」,配上沐風深情的眼神,立刻感受到他想傳遞的愛意。

    「能在這風光旖旎的江南和各位相聚,委實是很深的緣分。」沐風禮貌性的掃視了賓客們,最後又將目光停留在言兮諾身上。

    「看沐公子一直看著身旁這位公子,不知這位公子的大名?」徐知府好奇的問。

    「在下姓言,一介草民就不勞煩徐知府記著名字了。」

    「哈哈!言公子可真是有趣之人,想必是沐公子的知己吧?」

    言兮諾一時語塞,要他在眾人面前直接表明愛侶身分實在過分害羞,但要說兩人是知己,又詞不達意,正支支吾吾答不上來之際,沐風笑意盈然的插話解圍:「知己是必然,不過更是魚水和諧,燕鶯成對,琴瑟調和這般,你說是嗎?兮諾。」

    在場文人都知曉這是暗戳戳的告白之詞,只有言兮諾一頭霧水的看著全場戲謔的笑靨,心忖必是沐風的好文采,讓大家折服,便點點頭,對著沐風發笑。

    「不如,言公子也來吟首詩。」徐知府提議。

    言兮諾平時不讀詩,一時之間也想不起帶有「花」字的詩詞,突然記起上次在沐風書架上得來的,眼珠子轉動著,勉強搜索著記憶,雖充滿了不確定,但還是嘗試吟詠:「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

    「言公子詠這詩可真是一絕哪!」徐知府樂得拍手,在場賓客紛紛撇開頭噗哧一笑,他們壓根沒想到言兮諾會吟詠這兩句詩,雖說是詩詞大會,但其實文人雅士也都暗自較勁,個個都無所不用其極,想彰顯自身文采,所以吟詠詩句必定是精挑細選,更格外重視詩的含意。

    言兮諾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吟之詩,難登大雅之堂,只是看著氣氛正好,揚著自信嗓音大聲道:「我這還有呢!」

    「哦?那再讓我們飽飽耳福。」徐知府道。

    「鴛鴦鴛鴦被裡成雙夜,一樹梨花。」言兮諾吟用到一半,忘了後面的字,用手肘頂了頂沐風,小聲的求救。「後面三個字我給忘了。」

    「壓海棠。」沐風吐著氣音回覆,心忖著這小子的詩句都是打來的?怎麼全是此等閨房情事。

    「一樹梨花壓海棠。」言兮諾吟詠了出來,文人無不捧腹,全都樂呵呵的笑出聲。

    徐知府忍不住盛讚:「言公子可真是詩詞大會的一股清流,這詩選得可真是別緻,徐某自嘆弗如,就此飲過一杯。」說完,自己罰酒一杯。

    賓客們見狀,也都紛紛罰酒,又起鬨讓言兮諾再詠一首。

    「不如換個流觴令,再繼續?」沐風連忙打岔,心想著這會兒要是不阻止,言兮諾不知又該如何語出驚人了。

    「好,既然這東道主是沐風,那就接著風字流觴令,如何?」一旁賓客提議。

    在場全數同意,賓客們接連賦詩:「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吟詠好幾輪,賦不出詩的賓客陸陸續續酌酒一杯,輪到了沐風的順序,他再次將傾慕投注在詩句裡,道:「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言兮諾看著沐風的眼眸裡流露的深情,即使對詩句一知半解,仍不禁莞爾。

    「這情感可真是令人艷羨。」徐知府勾起單邊嘴角,接著深思了一會兒,突然一改歡愉神色,斂容吟詠:「海水桑田欲變時,風濤翻覆沸天池。」

    沐風一聽,便知徐知府來者不善,這明晃晃的就是在示意著風雲變色的詭譎,不禁面色一緊,又隨即隱去。

    徐知府變本加厲的咬著詩的每個字,道:「事實上我更喜歡後兩句,鯨吞蛟鬬波成血,深澗游魚樂不知,不知沐公子覺得這寫得可好?」

    「這鯨魚和蛟龍的爭鬥本就和游魚沒有任何相關。」沐風臉色一沉。

    「是沒有什麼相關,不過這游魚某次卻不小心誤闖了大海,跑到了他不該去的地方。」

    「哦?真想不到這鯨魚和蛟龍生活在廣闊的大海也不過就這點氣量,竟會和小魚一番見識?」

    「哈哈哈!不過我看這小魚,似乎也不真的就只是小魚。」

    聰明的言兮諾立刻察覺兩人話裡的針鋒相對,說道:「徐知府的詩詞在下從未聽過,不如讓我來吟詠一首帶風字的詩。」

    徐知府笑道:「言公子請。」

    言兮諾清了清嗓子,道:「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一旁文人意想不到能在鬥詩時聽見如此平易近人的詩句,紛紛鼓掌歡笑,那笑裡多少夾雜著點蔑視。

    徐知府見不得氣氛轉好,提議道:「不如就以狐狸二字來吟詩吧!」

    在場文人左思右想,根本想不出帶有狐狸二字的詩句,便先後酌酒一杯。

    徐知府意有所指的吟:「狐狸得蹊徑,潛穴主人園。」說完,眼中迸出奇異的眼光盯著沐風。「想必沐公子對狐狸不陌生吧?」

    沐風早知曉徐知府不懷好意,以詩句猛然回擊:「狐狸何足道,豺虎正縱橫,這世間恐怖的怕不是狐狸。」

    徐知府拍手乾笑了兩聲,這暗諷他自然也聽得明白,冷著聲音道:「的確不是狐狸,而是某些披著光鮮亮麗外皮的人類,是吧?沐公子。」

    沐風和徐知府交會的目光在空中停滯,現場氣氛逐漸凝結,沐風自知身為主人,隱忍著憤慨,整理表情後說道:「來,我們大家再喝一杯,我敬大家。」說完,全場再喝下一杯酒。

    沐風啟唇,正要接著說話,忽然覺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轉,撫了一下沉重的頭,雙手忽然無力的垂放在桌上,差點將酒杯揮落掉地。

    「沐風,怎麼了?還好嗎?」言兮諾伸手攬著沐風的肩膀,讓他倚在自己身上。

    沐風直勾勾的盯著徐知府邪佞的笑容,卻為時已晚,他的身子開始抽蓄,面部也無法抑制的猙獰,只能艱難的在言兮諾懷裡擠出幾個字:「帶我回書房,兮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