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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峥醒过来,眼前一片模糊,他近视越来越严重,离了眼镜就不能活。

    他试图动弹,双臂被沉重的物体拖住,他活动范围不过几十公分。

    额头抵过来冰冷的枪口,他不再动,熟悉的声音传来:“我不过把你欠我的都拿回来,我不会杀你。”

    她的声音欠缺温度和鲜活,如同这间屋的味道。

    顾返搬来椅子坐在他面前,冷冷静静地打量他。奇怪的是,他落魄反倒更英俊,难怪万千鸿和许曼妮会爱他这么多年。

    “这是哪里?”

    顾返说:“你家里。”

    难怪气味这样熟悉。

    顾返拿湿毛巾帮他擦脸,她动作温柔,像在照顾一只小动物,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也能被人这样子温柔的照顾。她脸上浮现病态的笑容,“阿哥,这里没有因姐,只有我跟你。”

    她帮他擦去脸上的汗,她心情好地打开收音机,里面播着一首很老调的歌,大约是二十多年前的流行。

    “阿妈也常常哼这一首歌,原来你阿爸也喜欢。阿哥,要是我阿爸和你阿爸是同一人多好。”

    他的白衬衣在移动过程中被灰尘粘黑,袖口的地方全是褶皱,再昂贵的西服也经不起折腾。他额前的头发散乱,双眼失神,散发出颓唐的美感。

    顾返以前跟小林老师学古典美术,她在小林老师的画集上见过一张堕落天使像,记忆里的画面同眼前的兄长重合。

    她捧住他脸颊,在他耸起的鼻梁上亲吻。

    “如果是我在你的照顾下长大,绝对不会让你受半点伤害。”

    她的语气已经不像她,贺峥说:“返返,放开我。”

    “放开你?让你再强暴我,还是囚禁我?还是你这次要彻底杀掉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仇家都是什么下场?”

    “你和他们不同。”

    “有什么不同?你以前不也爱过万千鸿?我还从没见过一个女人死的那么惨。”她已经失去波澜的心情,声音像深沉的死亡海。

    顾返看了眼时间,她该出门,她不放心留下贺峥一个人,于是又在他手上加了一双手铐。

    今天是除夕,巨大的贫民窟住的都是东南亚的非法移民,没有半点新年氛围。她来到附近一家咖啡店等顾文华,顾文华迟到了足足半个钟。

    她把自己包裹成一个粽子,生怕被别人认出她是大明星。她埋怨顾返:“怎么挑了人这么多的地方见面?”

    “放心,没人认得出你。”

    毕竟顾文华妆前妆后差异巨大。

    顾文华做贼似的从她今年最新款的路易威登皮包里拿出一团被毛巾包裹地严严实实的东西:“返返,你要这个到底做什么会死人的。”

    顾返说:“我有分寸。”

    “不行,你必须得告诉我,我不能这样不管你。”

    “四姨,我命不好,你也不见得多命好我们还是各自照顾好自己,不要彼此拖累。等我长大会把买这些东西的钱都还给你,让你买一辈子的包。”

    顾文华感到一阵难过与无力,趁她难过期间,顾返已经把东西装进书包里离开。

    她身穿一身黑色运动服,头顶黑色帽子,走在西屿的街道上,像个无家可归的少年。

    她在楼下买了两份炒粉带回去,她可不会让她的哥哥在过年这一天饿肚子。她耐心地喂贺峥吃饭,贺峥很配合。

    不过顾返还是多留了一个心眼,毕竟贺峥是从地狱爬上来的,她从不小瞧他。

    十二点钟时,澜江上方焰火绽放,焰火的隆隆爆炸声响彻整个澜江两岸。她从书包里取出来四姨带来的“货”,打开包裹,四支小型针剂在桌子上铺开。

    她走进贺峥,贺峥看到模糊的注射器,他也不挣扎,这个时候挣扎是很徒劳的。双层手铐的桎梏牢牢锁住他,他试图唤回顾返的理智:“你去过医院做检查,应当知道我注射给你的只是营养剂。”

    顾返专心致志的在他胳膊上寻找静脉,“哥,你不要乱动,我第一次给别人注射,你也知道冰毒如果注射错位置是会致命的。”

    说完致命两个字,她自嘲地笑了笑,然后跨坐在贺峥腿上去亲他形状漂亮的薄唇,“我怎么舍得让你去死呢。”

    她最大的优点是专注度和投入度,而当行动那一刻,又十分果断。

    金属针头扎进他的静脉里,透明色的液体缓缓流淌进他身体,融入他的血液。

    他浑身的肌肉偾张,顾返专业地完成注射,扔掉废弃的针管。

    她没想让他死,第一次只给他注射的量少高纯度。不过吸毒反应来的比她想得要慢,他还未出现强烈的生理排斥。

    顾返不慌不忙地去洗澡,她光着身子从浴室,药效已经发作。

    贺峥双目涣散,五官周围的肌肉抽搐着,他颓丧的脸没有一丝体面可言。

    她事不关己地他等他恢复,也趁这个机会把他从头到尾好好观察。

    毒性过去,贺峥神智低迷,顾返走过去爱怜地抱住他脑袋,他喑哑着声音发问:“这样做,你能得到什么?”

    “不是人人做事都有目的,阿哥,我说过我爱你。”

    她是真的憎恨他,恨他若有似无的温柔将她轻易驯化。其实她根本分不清两个贺峥,她也分不清自己当他是情人还是哥哥。

    如果她注定堕落,只不过随手抓住一件东西,同自己一起沉沦而已。

    “哥哥怎么爱我,我就怎么爱你这样你就永远只记得返返一个。我原本不该爱上一个强奸犯的,可谁叫你是我阿哥”

    父母和社会都不曾教过他们如何相爱,她只好用他教的方式去爱他。

    她抵住贺峥额头,“哥,我真的好爱你,你成功地让我生病,离不开你。”

    冰毒带来的强烈快感透支他的体力,他费力地牵扯嘴角:“是我错了,返返,我们现在还来得及回头。”

    “回得去吗?”她用怜悯的语气说,“你们大人总是一个样,总是吃亏了才肯改正,平时教育别人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子。”

    她见识过犹豫不决的下场,给贺峥注射毒品这件事,她如同一个仪式去对待,意志坚定,不受任何其它思绪的影响。

    给他注射完第三支,她才记得关心他被拷了多天的双手,冰毒发作时他总是浑身都抽搐,一定有伤到手。她解开他拷在床腿上的手铐,还有一层手铐是拷住他双手的。

    她松动手铐,端详他的手腕,他双手手腕血肉模糊,被磨得不成样子。顾返懊悔地说:“阿哥,我也不想伤害你,你要是对我一直那么好,就不会闹成今天这样子。”

    他似只沉默的野兽,失去言语功能,令人怜惜。他以前也是这样执拗的性格,顾返仿似可以看得到那个以前那个弱小的少年是怎么被人欺凌的。

    她脱掉上衣,赤裸直白地出现在他视野内。

    这具还未成熟的身体,全是他的烙印。

    她不带感情地将自己小小的乳房送进贺峥嘴里,同时自己伸手掂了点,说:“这么小你也钟意,真不挑食。”

    少女的乳头在他嘴里横冲直撞地,白腻的乳肉往他脸上撞,小小一只,丝毫不见成熟。

    白花花的身体刺激他的肾上腺,他眼睛看不清她的身体全貌,大脑看得清。这副身体储存在他脑海中,从十四岁到十七岁。

    他突然咬她的乳头,疼痛刺激感官,顾返放声痛快地叫了出来,其实她偶尔也喜欢被他这样虐待——他已经成功将她驯化,只不过,她本性属恶,不是被驯化成绵羊,而是被驯化做恶狼。

    她手上动作急促地解开贺峥的腰带,释放他勃起的阴茎,鼓出的阴阜隔着内裤去摩擦他,被他调教过的身体湿的格外快。

    她身体分泌出的液体浸湿两人的性器,顾返剥开内裤,收缩的阴唇吸含住他阴茎,她两腿分跪在贺峥身体两侧,靠直觉无包容他,再释放他。

    她好奇地问:“哥,会不会我在阿妈肚子里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你?我的身体也只认得你是不是嗯”

    顾返痛快地仰起脖子,感受着私处传来细致的快感。

    “可惜我只有我自己,我不能够被你占有我占有你,也是一样的你真的好粗好长,我吞不下去。”

    贺峥趁她片刻离开时,发了疯似的将她撞倒在地上,然后从她身体后面重新撞进去,就像野兽交媾,一次次的冲撞只为身体的快乐。

    没有一种前戏与温存比兄妹相奸更痛快。

    他贴住顾返后背,咬疼她耳朵,一边冲撞她的身体一边骂:“贱人,你真是同阿妈一个德行。”

    “你不就喜欢我贱?我不下贱,会让自己亲哥哥肏?你从来都是一边享受我勾引你,一边幻想我纯真无暇。”

    贺峥像要穿透她的身体,去达一个极致,但最刺激的性爱,也不过是兄妹之间的一场无声的屠杀。

    谁说兄妹本该是亲人?在他们源自同一子宫的情况下,更应该是仇人。

    他们争抢同一个母亲,争抢同一份亲情,这座绝望之城里,不争不抢,注定什么也得不到,留不住。

    不论是妈妈,还是哥哥、妹妹,都只能属于一个人可悲的是,他们的抢夺和这座城市其它争来抢去的人一样,只有狠心才会痛快。

    高潮爆发时,他将精液全喂进她身体里,汗水一滴滴打在她脆弱的蝴蝶骨上。二人身体交叠,十指扣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他们一起呼吸,一起绝望,也一起等待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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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天早八点哦

    困兽

    顾返给贺峥打完最后一管冰毒,趁他发作时下楼去用公共电话联系谢江衡,给他让他派人来解决贺峥,挂了电话不过三秒,她打电话给警察报案:“我要举报有人绑架,在旧尾村B座楼五十八号,你们赶快来,他”她突然哽咽住,对着电话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有想过让贺峥死,可是她其实连他快死掉的这种话都说不出口。

    他是她唯一的亲人,是她的哥哥。

    “他快不行了,我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他。”

    她挂掉电话,擦去眼泪,最后再打电话给记者,然后冷漠地背着书包里的现金和手枪去找西屿的蛇头。

    她要去离开这座城市,去哪里都好,她要开始新的生活,做新的顾返如果她还有希望。

    谢江衡想过她会骗自己,顶多给自己假的地址,或者联合贺峥骗自己。他派的人到达西屿,正好中警察埋伏,警署的周警官认得他派来的人,周警官三思了一番,先让人带贺峥走,然后打电话给谢江衡同他交涉。

    但是什么都比不过媒体的报道快,与此同时,全城皆知贺峥被人绑架,并且有人想要杀他。

    谢江衡成了周警官心里的头号嫌疑人,他怒极反笑出来,扔掉电话,正好碰到菲佣抱著杜比来见他。

    菲佣正赶到他发怒时,被他拿咖啡杯砸中肩,可怜兮兮地打着颤,“先先生杜比好像生病了。”

    白色的小狗在菲佣怀里瑟瑟发抖,谢江衡踢开碍事的椅子,接过杜比:“打过电话给医生了吗?”

    菲佣惊吓地点头。

    菲佣不敢提起来,杜比今年已经到寿命的极限,狗同人一样,生命只有一次,而且是更短暂的一次。她只敢打电话给贺因,让她快点回来想办法。

    贺因正在医院看护贺峥,医生判定他有规律的注射四次冰毒,已经形成依赖。贺因直觉地猜到是谁,她没直接问贺峥,而是问他:“顾返呢?”65“以后是好是坏由她自己。”

    “也许你留住她会更好,她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一瓶能量已经输完,贺峥要自己拔掉针头,贺因呵止住他,叫来护士。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生活,我会替你找个专业的看护”

    贺峥直接打断她的话:“和谢江衡离婚。”

    “不可能的。”

    她下意识护住自己的小腹,贺峥也看到这个细微的动作。

    “阿因,你怀孕了?”

    “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像我们一样哥,我有权选择的。”

    “就当我求你,阿因,离开他。”

    贺因拎起包:“你好好休息,我找好看护会联系你。”

    她大步离开,撞上迎面而来的周警官,周警官跟她打招呼,她头都不回。

    贺峥之前入狱时就在周警官的管辖内,贺峥同谢江衡的之间的内幕,他多多少少都清楚。资本家的博弈,不是他这种一生只为升官发财的小警察管得起的。

    “我们接到报案,西屿有个蛇头被枪杀死在船上,同时码头上有大量的现金落入海中,我调了码头附近的录像出来。”

    周警官直接拿手机给他播放录像。

    “只要你一句话,我很容易帮你删掉,毕竟是个拿黑心钱的蛇头,说是仇家来寻仇,很快就销案。不过人跟丢了,她很聪明,故意躲着摄像头。”

    录像里那个狼狈奔走的黑色身影,与澜城记忆中的顾返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人。

    “不用麻烦您了,我手下的人会去找她。”

    周警官知道他染毒一事,叹息一口,拍拍他的肩让他振作。

    贺峥说:“明年年初总署换届,我会同陆市长提一句。”

    周警官无所谓地笑了笑:“我都快到退休的年纪了,去不去总署都一样的。”

    杜比被关进宠物医院的临终关怀室,兽医提议让它安乐死。

    贺因同医生交涉,已经再没有其它的选择。她只好选择去安慰谢江衡:“二叔,杜比已经很健康长寿了与其让它在痛苦中煎熬,让它没有病痛的走掉,是更好的选择。”

    “你懂什么?”谢江衡推开她。

    贺因终于忍不住,她扔掉包,质问谢江衡:“你是指我不懂你不想让杜比走是因为你愧对易言,还是指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害贺峥?”

    易言是他的女儿,谢易城的妹妹。

    谢易言十四岁那年爱上古惑仔,要同他私奔,谢江衡一怒之下拿枪打死那个古惑仔,谢易言第二天留遗书自杀。

    杜比是他送给易言的十四岁生日礼物,一只白色的博美犬。

    “谁告诉你的?”

    “我已经爱上你,嫁给你,以前的事我可以当做不知道,但如果你伤害贺峥,我也会同肚子里这个一尸两命。”

    她转身走进临终关怀室陪伴杜比,杜比至老死都是小小的一只。

    她十四岁来到谢江衡身边,他让她教易言绘画,易言那年只有六岁,也是小小一只。谢江衡很少顾家,他在外风流,自己就陪着易言。

    以前的谢江衡是个骄傲的男人,他拥有骄傲的资本。易言跳楼自杀那一天,他两鬓的头发一夜变白,贺因再也没见过他笑,他几乎是用后半生的忏悔去弥补自己身为一个父亲的失职。

    他爱这个男人的骄傲,也爱他的脆弱,爱他的喜怒无常。贺因原本以为自己能处理好一切。

    谢江衡最终还实在手术单上签字,医生信誓旦旦,安乐死的过程绝对是无痛的,他不相信,也许他有精密的仪器可以检测动物的大脑皮层,可谁保证仪器是绝对的正确?

    匆匆忙忙埋掉杜比,谢江衡开始全城搜寻顾返。

    她好像凭空消失,说不准是被歹徒扔进海洋里。

    她再折腾,也不过是个未成年少女,能跑去那里?

    拿到周警官给的情报,谢江衡着重在码头附近找,谢江衡发现自己严重低估她,杀人抢劫这事她竟然都敢做。

    手下找到顾返,并发现她手里有枪,他原本的打算是直接叫人去奸杀掉她,但是有件事,他必须亲自去见顾返才能搞清楚。

    这座城市有各种奇奇怪怪的景观,譬如金碧辉煌的酒店或度假宫拐过弯就是贫民窟,西洋的教堂和古典东方建筑对街而立,有上万人居住在同一座大厦里,也有一个人享用整个海湾

    白天西装革履的好好先生在晚上变身暴力狂魔,律师医生教师都可以为了钱去害人。

    在澜江剧院万众瞩目的少女流落街头风餐露宿,也毫不稀奇。

    顾返看到那一双高贵的皮鞋,第一反应拿枪指着他。

    谢江衡的却率先注意到她脚底下躲着的一只灰色流浪狗。

    在她拿枪指着谢江衡那一刻,就立马有人拿枪指着她的头。

    她忽然扔掉枪,手枪砸到地上,小灰狗吓得往后跳去。

    “谢老板,你杀了我吧。”

    谢江衡让身边的人收掉抢,两个保镖架住顾返将她带塞进车里,谢江衡走到车门前,又走回天桥下,他蹲下来抱起那只灰头土脸的流浪狗,重新回到车上。

    这只狗饿了太久,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

    车停在便利店跟前,他跟顾返说:“跟我进来。”

    便利店老板不耐烦地提醒他:“先生,我们这里不许宠物进入的。”

    他没说话,直接拿枪指老板的头,老板立马变得不敢说话。

    西屿天天有枪击案发生,人人都怕子弹。

    顾返饿了两天,她拿了一份量最大的便当,谢江衡顺手多拿一份,让老板热给流浪狗吃。

    可怜顾返吃冷冰冰的饭菜,流浪狗却能吃热腾腾的,她心里想,早知道不带着这只狗了。

    她吃得狼吞虎咽,谢江衡从没见过女孩子这么吃饭,他怕菜汁溅到自己身上,特意往后退了几厘米。

    “那个蛇头是你杀的?”

    “他要对我不轨,还要抢我钱。”

    不过三天时间,她变得又脏又臭,已经看不出是个女孩子。

    谢江衡都不知道该不该叫她顾返。

    她吃到一半,再也无法下咽,拿纸巾擦了擦嘴,问谢江衡:“谢老板,就算你要杀我,能不能让我吃一顿热的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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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天早八点。

    后面差不多还有二十章就结束,没意外的话这几周都隔天更新。

    然后这章真是写得超满意

    野狗

    她一口气喝光半瓶水。

    谢江衡甚至佩服她的冷静,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她不是冷静。

    而是她的计划一开始,就已经想好结局。

    他在她眼睛里看不到活下去的欲望。

    “谢老板,我知道你是想问我有没有把因姐阿爸的死因告诉她,我现在告诉你,是我做的。”

    谢江衡不会再被她骗第二次。

    顾返吃饱了,流浪狗也吃饱。

    谢江衡命人把顾返送去疗养院,他将流浪狗带回家。

    已经凌晨,贺因还在工作室里做雕塑,石膏像已经有了雏形,是被翅膀拥抱的小婴儿。

    “彻夜不睡对身体不好。”他走上前揽住贺因,在她额头亲吻。

    “雕刻不是随时都能停下来的。”

    “我找到了顾返,把她送去了阿妈那里,我猜她精神有些问题,那里有专业的护士看护她。”

    “她竟然还没死掉多顽强她才应该是贺峥的妹妹。”

    贺因没指望谢江衡是好心留下顾返的,顾返终究是贺峥的软肋,没有什么比拿顾返威胁贺峥更合适了。

    “你在家里养胎,工作室的先让小刘去打理。”

    谢江衡要离开时,贺因叫住他:“二叔,你知道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哥。”

    谢江衡又返回去替她抹去眼泪,但是无法给她确定的答案。

    他跟贺峥之间不是他能够喊停的,或许他可以收手,但贺峥要的是他的命。

    顾返失踪,最心急如焚的是孟施章,他闯进贺峥家里,贺峥正好毒瘾发作,敬安琪和保姆两个人拦住他:“孟先生,贺先生现在有事不能见你。”

    贺峥从职业角度上相信敬安琪,所以请来了他。

    “我女儿都不见了,他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他再绅士,毕竟是个男人,要冲出两个女人的重围是很容易的,他踢开门进屋,只见贺峥如一具行尸走肉,萎靡地躺在地板上。

    孟家的小辈也有染毒的,他知道这是毒瘾满足后的表现。

    他一时间发疯,气得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但他这辈子都没有真正和谁动怒过,终究狠不下手打他。

    “你你这个样子,我怎么会把返返交给你!”

    贺峥揉了把乱糟糟的头发,扶着茶几站起来,他目光迷茫地问道:“不是你不敢养她吗?”

    贺峥一针见血指出他的怯懦。

    “她是我女儿,我必须找到她!你这种人,不求你也罢,我去找警察!”

    他又气冲冲的出门,不过半分钟就折了回来:“贺峥,你不能这样下去,你必须戒毒。”

    贺峥冷漠地看着他,他足足比孟施章高一个头,他倏地冷笑,从没人对他说过这种话。

    人们通常把他当做一只随时会死的野狗,该怎样就去怎样,不用受约束,不用受桎梏,野狗嘛,哪里需要学会人类文明呢?他只会为一根骨头去拼命。

    “孟先生,我想你管得太多了。”

    “你”孟施章指着他,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他这辈子就顾返一个女儿,还从来不在他身边,他虽然有很多学生,却不知道怎么去单独面对一个晚辈。

    他为自己感到悲哀。

    人生不能一错再错,他还有机会改掉懦弱。孟施章先去警署报案,又去联系戒毒中心的教授询问冰毒戒断的信息。

    他守在贺峥公司楼下,形影不离跟着他,一为问他顾返的去向,二为劝诫他去戒毒,贺峥终于知道为什么顾返不愿同他生活,实在够啰嗦。

    贺峥没惧怕过染上毒瘾这件事,他有钱,可以买大量的高纯度冰毒,他有什么可担心的?

    不过是染上毒瘾,沦为烂人,西屿有太多他这样的人。

    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整个人由内而外透着阴郁,敬安琪看不下去,也和孟施章一样苦口婆心劝他戒毒。

    毒品摧残了他的理智,他没能忍住对敬安琪发火:“我本应该是这样的人,你若觉得可怕就离我远一些。”

    “这不是你。”敬安琪一口咬定,“我认识的你不是这个样子的。”

    对,敬安琪认识的他,理性又体面,何止敬安琪,哪个女人不爱他那一面?

    他本可以拿他和顾返乱伦的事来刺激敬安琪,但他很快克制住这个念头,这件事说出来,毁掉的不止他一个

    她还小,有无数次重新开始的机会。她会把握住她想要的生活,会有优秀的男生同她交往、结婚,成立家庭

    他可以毁掉自己,却不能毁掉她。

    “你做人口调研,可以去西屿看看,有几个人不是这样的。”

    “可你已经离开了,不是吗?”

    敬安琪不忍心看他自暴自弃的样子,哭了出来。

    她一向自信自己的专业,觉得自己能够理智地与人相处,交流,可面对心爱的男人,所有理智都不复存在。

    她也一向认为,爱是将理性逐一击破的存在。

    贺峥或许被她的眼泪唤醒起几分理智,他扯开勒住脖子的领带,倒了杯凉水喝下去,理智地请敬安琪离开。

    敬安琪走后,阿森拿来孟家和谢江衡签署的西屿楼市建设条约的拷贝给他看。

    阿森再一次向他确认:“我们有陆市长在,现在插手进去还来得及。”

    贺峥将这份条约扔进碎纸机,“我们不碰西屿。”

    “为什么这是澜城二十年来最受关注的开发”

    “你我都知道西屿改建后,住在西屿的人都将无家可归,虽然在商言商,但我们不能离开后再回头去抢同伴的生存空间。”

    阿森明白贺峥的意思。

    打个比方,如果是在他小的时候进行西屿土地改造,他的家会被征用去盖高楼,政府会把像他这样的原住民集中搬迁到一块新的土地。

    一块崭新的,荒芜的土地,没有大厦和楼房,为了生存,他这样的小孩常常被贩卖去海外做童工。

    如果他运气更差一些,会被黑市器官贩卖组织盯上,或者会被哪个城市人泄愤打死。

    就算他们在西屿建立了法律,保护的依然不是西屿的居民。

    贺峥知道阿森不舍西屿建成后的巨额利润,他安慰阿森:“凡事都有两面。”

    下班后贺峥去停车场取车,孟施章正在他车前等待,他无奈道:“伯父,返返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我不是来找返返的,我已经联系好戒毒中心的专家,带你去和他见面。”

    贺峥没有邀请,孟施章主动坐上他的车。

    贺峥受不了,决定告诉他真相,让他这样像影子一样烦自己,不如让他杀了自己。

    “我同返返”他说话时余光看到孟施章钱包里顾返的照片。

    照片上的她是很小年纪,小脸像包子一样鼓鼓的,一头漂亮的卷发扎着蝴蝶结,像童话书里的小公主。

    “我同返返最近吵架,她离家出走,我也找不到她。”

    “一定会找到的!”孟施章语气有些强烈。

    “不过先送你去戒毒,返返一直很依赖你,我不想她回来时你吸毒成瘾,毁掉自己。”

    贺峥没有告诉他返返再也不会回来,为了不让孟施章再打扰自己,他决定先和他一起去见戒毒专家,不过从明天起,他会让保镖每天二十四小时将孟施章隔离开。

    孟施章约好餐厅,李教授先一步到,他像贺峥和李教授介绍彼此:“李教授是澜城戒毒中心的特聘教授,他手里有许多成功案例。贺峥,他是我”

    孟施章斟酌了半天,总不能介绍贺峥是他前妻的儿子,或者说贺峥是他女儿的哥哥。

    “是我干儿子。”

    李教授笑着和孟施章寒暄,贺峥惊了会儿,他终于从遗传学角度找到了顾返爱说谎的原因。

    同李教授谈完,贺峥送孟施章回家。他这些年都是独居,家里就一厅一室,他吃饭睡觉都在书房。

    晚餐时孟施章专心听李教授谈话,没吃几口饭,他一回家就打算煮泡面,还问要不要帮贺峥煮一包。

    贺峥怔神片刻,说:“我去超市买食材。”——

    后天八点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