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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nto 3 永不复苏的荒原(简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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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既不是活的,

    也未曾死,

    我什么都不知道,

    望着光亮的中心看时,

    是一片寂静。

    艾略特

    锁上房门,我瘫倒在床上,明明是个从未沉睡的行尸,不会感到疲惫的走肉,钢铁般的双腿却陡然无法承受这具千年皮囊之重。

    如同见了上帝的恶魔一般,我轻飘飘地逃走了,不是因为我害怕,我只是没有力气再愤怒了。

    愤怒是怀有怜悯之心的毒液赠予我的火焰,是来自恶魔的祝福,那熊熊烈火能够宣判恶人的死刑,摧毁违背律法的吸血鬼的精神,烧尽这尘世间所有的无用杂草,开拓出圣洁的荒原。

    这片荒原是阿罗的花园,无人踏足的圣地。

    没有人会走近这荒凉而空旷的荒原,没有人能,他也不会有机会。

    他!是命运的愚蠢和错误,是罪人的污秽和诅咒,是令我被人耻笑的存在

    咚咚

    叩门声扰入我的思绪,我立刻坐起身,视线投向门的方向。

    简,是我。

    进来。回话时,我转头对着远处的梳妆镜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襟的整洁。

    轻轻地合上门,埃里克先是看了看我,然后落座在他常坐的摇椅上。

    我用眼神询问他的来意,他却转移开视线望向墙上的画像,迟疑着不开口,似乎在斟酌如何措辞。

    也没有出言催促他,我自顾自地走到书架旁挑了一本1609年意大利威尼斯出版的,这书内页的铜版插图还勉强能看。

    指甲划过羊皮纸皮面的沙沙声和埃里克的话语同时响起,简,你有些奇怪。

    我低着头,视线定格在LOPERE   DI   VIRGILIO   MANTOANO中的O的墨迹上,奇怪?

    我感受不到你一丁点的怒气。埃里克起身走到我面前,然后单膝跪下仰着头捕捉我的神情和眼神,简,你怎么了?

    他的质问毫不留情地刺痛着我的神经,那消耗殆尽的活力似乎又回到了我的身体,我开始变得愠怒起来,弟弟!阿罗完全了解我都做过什么和想做什么。

    埃里克伸直右臂去握住我僵硬的手腕,长袍滑落过那不曾有机会充分生长开的肩头,姐姐,你非常清楚阿罗到底为什么派我来查看你的情况。

    我掰开他的手掌,往后退了两步,埃里克,我没有怪你。你放心,在那个新生儿被切尔西控制之前,我会完全地,按照阿罗的指示行事。

    姐姐,我担心你,你和他的关系,非同一般,眼见着我的脸色越发难看,埃里克的语气顿了顿,那是对任何我们这样的存在来说,不可否定的联系。

    呵,我气极反笑了出来,如此特别又可恶的诅咒!但是,埃里克,你以为我会那么下贱,也彻底沦为肉体吸引的奴隶吗?

    埃里克那与我极其相似的血色双眸忽然凝滞住了,他徐徐地站起身,对我似有若无地摇了下头,然后转身走出了我的房间。

    我独一的亲人也无法靠近我的荒原,我那无二的朋友,也和其他被阿罗审判过的罪犯一齐,埋在这里,被腐烂,被忘却。

    即使基诺背叛沃尔图里在先,埃里克和我也都没有资格也不能悼念基诺,阿罗沉重的恩德需要我们毫不动摇的绝对忠诚。

    若是我也因为他的出现而...基诺的下场也许不会是我的未来,但阿罗会让切尔西帮助我彻底改正错误。

    脱离主人的控制般,我的愤怒和痛恨在那片荒原燃起了一把火,它比千年前的那场烈焰还要炽热,如同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只愿照耀这荒原的太阳。

    这火焰让我惧怕又让我心安,我绝不允许它被任何人或者任何其他的能力所化解。

    因为,我宁愿被烧成灰烬,也不要被人践踏。

    就算是无法逆转的时间也不能摧毁我的青春和火焰,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好运。

    我在十三世纪的佛罗伦萨遇过年轻气盛的但丁,也见过他的天使贝德丽采在暮年垂死的苍颜,这尘世间的一切本就该入土为安。

    但丁的赞歌再次强势地闯入我的头脑:

    长夜已过了三分之一的时辰,

    每一颗星星在夜空闪烁不停,

    这时在我面前忽然出现爱神,

    我回想起他的面貌胆战心惊。

    他的出现,一定是缘于希腊神话里酒神和爱神在人间游戏时留下的种子。它不仅发芽了,还妄想在荒原里开出一朵永不凋谢的病态之花。

    手指重新抚上羊皮纸书脊,默念诗人维吉尔的箴言:

    愚蠢,但丁,愚蠢。

    力量控制了一切没有力量,你不能保护任何东西,更不用提你自己。

    咔嚓门开了,纤长而黑亮的睫毛轻轻掩着,那双从初见就令我最为憎恶的眸子,那里面微闪的光芒放肆地溢出,实在刺眼。

    对不起,我一碰门,它就开了。

    我的灵魂开始自发地吟咏那赞歌的后续:

    当我沉溺于你的形象,我的心极乐;

    一旦我接近你,爱神便将警钟敲响:

    小心,否则面对灭亡。

    感谢那忽然显灵的超强自保本性,一股强有力的镇静牢牢控制住了我的身体和面部表情,我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干净利落,你要做什么?

    他的视线集中在门把手上,露出一个窘迫的笑容,局促不安地像个迷路的孩子,德米特里说阿罗让我去大厅,但我找不到去那里的路了,迷迷糊糊就走到了这里。

    出去,我把诗集放在梳妆台上,顺带拨正书旁那根歪了1Millimetro的黑绸白边丝带,站起身对上他有些惊诧不解的眼神,我送你去。

    你好,简。

    他在跟我打招呼?我暗自疑惑着他怪异的行为方式,但继续维持着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前进。

    我叫卡洛斯,谢谢你之前和现在对我的关照。

    他是在暗讽我昨日用火刑阻止他抓捕吉安娜?

    我缓缓地吸入一小口气,平息被点燃的少许怒火,决定不和他计较哪个吸血鬼不爱记仇?何况遭受过我的火刑的任何人或者吸血鬼都会难以忘怀那其中的独特滋味。

    轻微侧过头,我随意扫过墙上他颀长的身影,一瞬间惊诧于我与他相隔竟如此之近。为了缓解心中突来的紧张感,我刻意加快了步伐。

    简,有什么急事吗?

    没有事。是的,我很着急地想要逃离这里。

    终于到达大厅,我利落地推开黑木大门,走了进去。

    简,我的天使,啊,我的新朋友,卡洛斯,你们来了。

    那句天使好比一把拉出弓的利箭,第四百七十一次精准地射在我那死寂千年的心脏上。

    随着阿罗的呼唤,我的精美皮囊自觉地习惯性地伫立在了我常年不变的护卫位置,埃里克的左手边。

    昂着头,收起下巴,眼神放空,我就是沃尔图里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