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如果说楼梯间里的相遇是一场意外，这一次季夏几乎可以断定他就是故意的。

    她放下那只悬在半空中的手，视线对上陈墨的眼睛。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季夏感觉自己手脚冰凉，甚至连周围的空气也跟着降温凝固。

    眼前这个人对她没有说过一句狠话，却逼得季夏不得不一遍又一遍重新组织语言。

    她抿了一下嘴唇决定向他示弱：如果有冒犯到你，我现在向你道歉。

    陈墨嗤笑：我要是单纯看你不顺眼呢？

    一种诡异的氛围逐渐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

    柯俊杰上前一把揽住陈墨的肩膀开始笑着打圆场。他从未见过陈墨去为难一个女生，纵使陈墨的脾气确实不算太好。

    陈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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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播里，萨克斯名曲已经放到第七遍，刚刚还扬言要英雄救美的汪盼盼这会儿被吓到不敢去车棚里推自行车。

    他们现在一定在那儿堵你。汪盼盼信誓旦旦地说，看起来有十足的把握。

    打我不需要这样大费周章，学校车棚里连个照明灯都没有，黑灯瞎火的万一把教导主任给揍了，周一升旗还得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自我检讨，直接在校门口守着不香嘛，麻袋一套，谁打的都不知道。

    季夏这边说完，汪盼盼那里彻底安静了。一张小脸丧得好像燃烧后凝固的烛泪，嘴角快要耷拉到下巴磕。半晌，她拉起季夏的手，一脸慷慨赴义的模样：我们去找班主任。

    季夏被汪盼盼的表情逗得笑到直不起腰。一中是云城当地治安最好的学校，平日里就鲜少有学生打架的新闻，更何况她还是女生，她不相信学校里有男生会这么无聊。她把汪盼盼摁回到座位上吓唬她说：这种时候轻举妄动更容易激怒恶棍。

    这下汪盼盼彻底没辙了，她像泄了气似的倒在桌面上：季夏，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啊。

    最后，季夏给出的解决方案是由季夏骑着汪盼盼的自行车，驮着被吓到四肢无力的汪盼盼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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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汪盼盼家里出来的时候，天还微微亮着。

    季夏这一天只吃了一顿稀饭配油条，现在饿得有点胃痛。她沿着小区外的商铺一家一家看过去，市中心的高端盘，物价也跟着地价一起飞涨，季夏都快要走完这一整条街才在最后找到一家卖包子的小店。

    路口，陈墨和柯俊杰刚从附近的球馆出来，在等红绿灯。

    他们今天本来约了一班的几个男生3V3。秦朗中途接到了女朋友的电话，二话没说，扔下他俩就跑了。比赛也就此变成了联谊活动。一班是文科班，班上拢共没几个男的，这次三个人带了十几个女生过来加油助威。秦朗走后，柯俊杰直接扎进了女人堆里，留下陈墨独自被几个女生包围，喝水、擦汗，随便一个动作都引得场内女生惊呼连连。

    啪   ，啪   ，啪一下接着一下是篮球拍打路面的声音。

    陈墨，你说一班那几个小丫头是不是喜欢我？柯俊杰一只手抱住球，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一团被揉得皱巴巴的纸条。

    陈墨知道柯俊杰又在明知故问，他懒得搭理他，仰起脖子往嘴里灌了一口可乐，不经意间瞥到了站在包子铺门口的季夏，他用下巴指了指季夏的方向。

    老话讲怕什么来什么，季夏今天可算是信了。柯俊杰那边刚一张嘴她就认出了他的声音。季夏忍不住长叹一口气，她用手指在价目表上划拉了几下，示意老板要一个菜包子和一杯豆浆，从口袋里摸出几枚硬币，摞起来放在了收银台上。

    身后，一只手替她接过老板递过来的塑料袋。

    季夏！柯俊杰一脸欣喜，你也住这儿？

    季夏摇摇头说：我过来送盼盼回家。

    那你住哪儿？我送你。怕季夏会拒绝，柯俊杰又赶紧补充道：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不用。季夏想说自己住在城南新区附近，那里晚上公交七点就停了，陪她过去，他很有可能会赶不上末班车，她怕他回不来。刚要张嘴，她看到柯俊杰身后不远处站着的男生。

    季夏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一股无名之火，她将刚才想说的话抛到脑后，深吸一口气问柯俊杰：你喜欢我吗？

    啊？柯俊杰一下被季夏问懵了，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你看，连自己是不是喜欢我你都不能确定。

    柯俊杰，但是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我不喜欢你，而且，季夏停顿了一下，而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说完季夏转身走掉了。

    昏黄的灯光照得路面蒙蒙亮，女孩脚步不停，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

    -

    那晚过后，季夏的世界恢复了平静。

    尽管两个人是前后桌，柯俊杰也再没有找过季夏说话。

    两人再次被联系到一起是在半个月之后。一中每周都会有一个班负责学生的仪容仪表和班级卫生情况的检查工作。从大一开始，每一次李蹊都不会缺席，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天气炎热，班主任体恤女生，要求男生主动承担起户外的检查工作，季夏本来想跟徐志军申请和李蹊一起去校门口站岗，直到他在人员名单上看到了柯俊杰的名字，出于对他人性的洞悉，季夏不认为他会有这个为人民服务的闲情逸致，怕为期五天的朝夕相处会让柯俊杰对她爱火重燃。最后季夏还是决定跟其他女生一起负责室内卫生情况的检查。

    按照排班，这周五轮到季夏值日。放学后季夏去各班教室检查卫生情况，这个时间教室里基本没什么人，季夏慢悠悠地从一楼溜达到六楼，从高二六班的教室前门进去，季夏看到教室后排围了一圈男生，没有穿校服，看起来不像是一中的学生。

    季夏本来想直接退出去，可面朝她的几个男生已经看到了她，她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就快要经过他们的时候。距离她最近，一头黄毛的那个突然扭过头来端详季夏的脸，他戳了戳旁边正在打牌的黑色球衣说：小丫头长得不错。

    黑色球衣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他嘴里叼着一根烟，侧过脸来对着季夏上下打量一番后说：叫她过来坐会儿。

    季夏面上装作没听到，身下步伐不断加快。

    跟黄毛擦身而过的时候，黄毛抓住了她的手腕。旁边立刻有人识趣地搬了把椅子过来放在黄毛身边，黄毛拍了拍那把凳子，意思是要季夏坐下。

    季夏逼自己冷静，尽量自然地回绝他：不了，报告还没有写，今天必须上交的。

    噗黄毛对面的男生站起来，把季夏捏在另一只手里的工作簿抽出来，在桌面上摊开，要写在这儿写，不会的哥哥还可以教你。

    季夏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她对着黄毛挤出一丝微笑：真的不了，老师还在办公室等我。

    是吗？黄毛帮季夏把摊开的工作簿合上，塞回到季夏手里，松开了季夏的手腕，随即站起来抓住季夏的手，走，哥哥带你去找老师。

    他牵着季夏的手走出教室，季夏的心这下彻底凉透了，她知道，内是男厕所的方向。

    季夏在男厕门口停住脚步，她想试着做最后的挣扎。

    怎么？不想进去？黄毛已经懒得跟她做戏，拉起季夏的手直接往里拖拽。

    突然间季夏的小臂被人抓住。

    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