菟丝蔓藤（二十四）已修

    安颜常常在想，母亲是爱她的，毕竟如果不爱她，又为什么要留下她，让她活着。

    前面的几个姐姐都被奶奶丢进了海里，只有她还在，母亲一定在中间出了很多力气，才把她保了下来。所以安颜从小就立誓，将来一定会赚好多好多钱，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为了让母亲开心，也为了替母亲分担，年仅八岁的安颜主动揽起了家里所有家务活。就连奶奶的葬礼，都是年纪小小的她一手操办的。后来，村子里有人外出打工，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她一个女孩子也跟着跑了出去。

    那年，她十七岁。

    安颜找到一家饭馆当服务员，因为手脚麻利，干活勤快，老板很喜欢她，甚至喜欢到把她推上了床。她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老板急不可耐的样子，也记得那时的害怕，更记得事后老板给她的一大叠钞票。

    她做了老板的情人。

    那是安颜第一次知道，原来她可以单单只凭女人这个身份，什么都不用做，只用哄男人开心，就可以赚到一大笔钱。

    五千块，她出卖了自己的童贞。

    那笔钱，安颜一分没花的全拿回了家，也多亏了那笔钱，让她再次感受到家的温暖和热情。

    那是弟弟出生后，母亲第一次对她笑，父亲第一次热情的欢迎她的到来。为了维持这样的幸福，为了让父母多看自己一眼，多对自己说几句好听的话，安颜开始不停往家拿钱。

    其实在还没进52号前，她的收入并不高，饭馆老板算不得什么有钱人，给不了她多富裕的生活。只是在那时的安颜眼里，老板给她的钱看起来是那么丰厚。

    是什么时候离开那个男人的呢？安颜想了想，好像是老板的老婆找上门的第二天。

    那天是个大雨天，狂风骤雨，刮得楼下的树都断了，安颜只能窝在家里吃水果。老板不在，他去外地进货了，家里只剩她一个人，所以即便天气恶劣，她也难得清闲的享受独居时光。

    门是被老板娘的娘家人用暴力拆开的，她吓坏了，躲在卧室不肯出来。一边给老板打电话求救，一边对外面的人说：“你们再这样，我报警了！”

    但她的威胁对愤怒的人们起不到任何作用，那群人依旧坚持不懈的拆门，用锤子砸，用脚踹。

    最后的结局是，安颜没能报警，老板的电话也没打通，她被两个壮汉像拎小鸡一样，从卧室拎了出来。

    她以为自己会换来一顿暴打，像小时候爸爸打妈妈那样。没想到，就当那几个壮汉准备动手时，老板娘制止了他们。

    安颜还在饭馆打工的时候，见过老板娘。在她的印象里，老板娘是个富态的女人，笑眯眯的，跟谁都不急眼，脾气很好。但当老板娘再站到她面前时，她却有些不认识这个人了。

    这个人是谁？

    老板娘吗？

    为什么会这么瘦。

    老板娘瘦骨嶙峋的挺着个大肚子站在安颜面前，一手撑着腰，一手扶着旁边的人，高高隆起的肚子几乎要把瘦弱的腰肢压断。她面色憔悴，泪眼婆娑，眉间是化不开的愁，哭着求安颜离开老板，给她和孩子一条生路。

    安颜有些恍惚。老板娘怀孕了，她肚子里有宝宝了，她是个孕妇。可为什么她这么瘦，全身上下除了肚子，挑不出二两肉。这是一个怀了孕的女人该有的状态吗？

    “小陶，你扪心自问，你在饭馆上班的时候，我对你算不错了。你刚来的时候，连件好衣服都没有，是我自己个儿掏钱，给你买了几件。现在你也看到了，你老板他整天整天不着家，我都怀孕八个月了，连他人都见不到几面。是我不好，我管不好自己的男人，我没本事，留不住他，让他成天往外面跑。但是小陶，你可怜可怜我，离开他，成吗？只有你走了，我的家才能回来。”

    老板娘声音嘶哑，要不是周围的人竭力制止，就要跪下了。

    安颜瞬间傻住，送走那一大家子人后，她开始收拾行李。收拾了半天，却发现屋里没一样东西是自己的，所以她什么也没拿，像刚离开老家，进城打工那样，就装了几件衣裳，还是老板娘给她买的那几件。

    她身无分文，走在被暴雨袭击后萧瑟的街道，一时不知该往哪儿走，才能找到落脚的地方。心里空荡荡的，很难过，很想哭，很想回家。

    于是向老乡借了点钱，连夜坐车回了家。到家后，原本以为迎接她的会是母亲心疼的问候和温暖的怀抱，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母亲得知这次她没拿钱回来后尖酸的叫骂。

    她又哭着离开了，去到另外一个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