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江湖 45 应酬

    那日回家后，苏小小并没有和他提在湾仔酒吧遇见的那个花仔荣，最近他挺忙碌，大部分时间都在元朗，有时三四天都没碰到面，两人只煲电话粥。

    又过几日，自己的戏份便杀青了，虽然这次的比重增加了些，整体拍摄的速度还是很快，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又在片场遇过方婷两次，她却显得非常冷淡，苏小小思前想后自己是否在不经意间得罪人，但也没有头绪。

    回到大埔，时间尚早，也不过傍晚五六点，想着补眠，打了电话给那男人，无人接听，然而才躺下，手机便又响了，她心中一动嘴角带上笑，接起来之后却是闻峻。

    说知道戏已经杀青，便说今晚要带她去见几个人，是接下来计画的投资方，这样的会面苏小小从未参加过，不过对于闻峻的话，她向来都是信任的，大概是因为他给人的感觉很真诚。

    换了衣服，没多久闻峻便来接她，地点是湾仔一间精致的中式餐厅，看上去很高级，在车上时闻峻说等等就是轻松闲聊而已，不用有压力，两位老板一位姓葛，一位姓孙，他们已经答应投资闻峻手上三个剧本，而其中有两个本，闻峻都打算将苏小小放进去，细节还没finalize。

    Waiter将两人带到一个半隔挡开的座位，有着私密性，却并不感觉幽闭，没多久第一位姓孙的老板便到了，闻峻热情地起身招呼，他约莫六十多岁，是个台湾商人，近两三年香港电影吸引了很多台湾资金，一定程度将市场带往了另一个蓬勃发展的方向，不过苏小小总觉得这位孙老板颇有威势，带着一股草莽气，也许是惯于在上位。

    而第二个姓葛的老板也几乎同时到达，在看见他时，两人都微微一愣，想不到会是前几日在酒吧替她们解围的魅力阿叔，未免太过巧合，闻峻早已偷偷说过他是澳门赌业大亨，身家豪富。

    菜还未上，那位孙生便直接切入主题，

    “闻先生，上一部电影确实让我看到了商机，我也很欣赏你的才华，这样，我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你和刘导成立自己的电影公司，这三个计画我看都没问题，一部一千万，你认为我能回收多少？”，

    他甚至没有将视线放在苏小小身上超过十秒，只说信任闻峻的选角，原先还有些忐忑这样的饭局是否会有些别的意涵，她默默松了口气，抬起眼，却忽然与那位葛生的目光相触，他微微一笑，

    “那天真是没想到苏小姐是电影明星，”

    苏小小有些不好意思，“才刚入行而已，算不上什么明星，那天的事，还没机会谢谢葛生，”

    闻峻意外两人相识，那位葛生便简略地说了前几日的事情，其实仔细观察，苏小小便有了印象，这位葛生也曾是八卦杂志的常客，毕竟是港澳富豪，且他有一部分葡裔血统，五官深邃，年轻时该颇为英俊。

    “想不到葛生还是这样风流倜傥，”，那个孙老板哈哈一笑，“不过，闻生考虑过搞三级吗？”，他话锋一转，突兀地新主题令闻峻愣了愣，

    “我不是说要妳拍，”，他见两人同时征住，朝苏小小挥挥手，

    “三级妳去拍也不会赚钱，这几年香港三级票房都很好，若是闻生的公司也有计画搞，我想我也会有兴趣，哎，我知道你们有什么艺术理想，可能不屑这种，但一个公司总要赚钱，我看那个方婷就不错，捧几个类似的也可以，Ｅ罩杯。”

    提到方婷，这位孙老板明显兴致高得多，苏小小不禁有些无语，看来方婷真的是从十六岁到六十岁都通杀，想起那男人也说过方婷性感漂亮的评语。

    一顿饭没有吃太久，孙老板说还有别的应酬要先离席，葛生倒是似乎对苏小小颇为关注，他聊起天来令人如沐春风也不像那位孙老板一般的毫无修饰。

    而闻峻则显得心情极佳，看来公司接下来几部片都有了着落，

    “大佬，都布署好了，现在靓坤应该已经知道电影公司被警方查抄的消息，四海带着人把他附近三家还没开始营业的舞厅都炸了，十分钟后，肥尸行动，把靓坤引出来，陈浩南会亲自将他逼上天台，反正陈浩南不会留他活口，我们没必要出面，关于靓坤在铜锣湾和湾仔的产业，我预计明天接收，文件李大状都已经准备好晒。”

    “很好，”，除了很满意之外，乌鸦难得没什么意见，透过厢型车窗的玻璃，他看了一眼这栋不高的楼，他们在这里，不过是压个场，看个热闹，

    “附近那商场在马路上搞活动，一堆细路仔，会不会碍事？”，他皱了皱眉。

    这是唯一没有估到的临时状况，邻近跨年，一个小百货弄了免费活动，有吃有玩，稍早热闹的令古惑伦差点重新评估情势，不过现在时间已晚，活动刚结束，应该不多久人就散了，他们在附近有十辆箱型车左右的人，预防万一靓坤逃掉，但陈浩南会在楼上解决他，想来不会有意外。

    方婷握着手机，手心已都是汗，靓坤给其母过寿，身为洪兴新任话事人，宴会现场热闹无比，有几桌上了菜，而更多仍在方城之战，五分钟前，她已经借故将李母带到了洗手间，若无其事地回到席上，她并不清楚陈浩南的计画，然而昨日，她也完成了那人的指令，将两公斤粉藏进了靓坤的电影公司中。

    粉的生意，靓坤自然不是没做，只是毕竟不会蠢到藏在胶片中罢了。

    照片，还握在那男人手中，没了靓坤，她至少还有事业，或者转而寻找下一个依附者，比起昨日意气风发，今日便死无全尸的江湖人，作为一个女人，有时虽然卑微，但她却会活得比靓坤久。

    “方婷小姐，我再敬妳一杯，”

    她勉强拉回神思，扬起一个笑容，孙庸，台湾富商，正确来说，是台湾三联邦大佬，从见到她的第一眼，那淫念便没有太多掩饰，不知道是从没将靓坤放在眼里，还是，他也是今晚计划的其中一环？方婷觉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她快速地环视一圈这个宴会厅，远远，靓坤在角落神色阴沉，几个人在他耳边不知说些什么，没多久，他转身出了厅门。

    对于这个维持了三年老板与脱星关系，又或者是男人与女人关系的人，她的心中忽然涌起一些复杂的感觉，也许这个背影，便是他的最后一面。

    ”不好意思，孙生，我失陪一下，去化妆室，“，她站起身，风情四顾地用不流利的国语致歉，”回来我们再聊好吗？“

    ”啊，那好.....   “，

    方婷将孙老板那有些错愕又有些不悦的神色抛在身后，急忙跟出宴会厅。

    走到电梯口，这里已经没人，不过楼层提示灯静止在这一层，表示刚才并没有人搭乘电梯，她压下心中些微的慌乱，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按下上行键，电梯门打开，手指直接按了顶楼，直觉罢了，其实这栋楼也不过六层，也许，自己是想亲眼看看他的结局，远远的，若不是在顶楼，那便在心底与他道别吧，为了过去曾有的温存或是根本不知道是否存在过的情意。

    然而就在电梯门阖上的瞬间，她忽地猛按开门键，仿佛忽然清醒过来，心口怦怦直跳，黑社会做嘢，自己冒然闯入.........，后背冒起冷汗，她几乎是仓皇地跑出电梯，既然已经贪生怕死出卖了他，何必再假装还有情义。

    化妆室中，苏小小拿出手袋中的机子看了一眼，依然没有回电，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心中有些闷闷，有时候难免会想，这样的男人，真的不会一直追求新鲜吗？就算有承诺，但一生一世实在太长。

    抛开脑中这些胡思乱想，回到餐厅座位，闻峻和葛生已起身，中年人提了送苏小小，令她意外的是，闻峻竟连忙说他会安全地将苏小小送回家，葛先生微微一征，倒是直接笑起来，没有再坚持，扶着电梯门道，”还是dy   first，“

    三个人都笑，气氛轻松，不得不说这位葛先生很容易令人心生亲切感，

    然而奇怪的是，进了电梯后，明明该往下行，却一路往上了两三层，也许事先前有人错按，不过楼层不多，等等再重新回到一楼也费不了几分钟，闻峻接着葛先生的话，继续聊些电影的话题。

    到达顶层，三人都没有移动，等着电梯门关上后自动下行，不过此刻，小空间之外，一股奇怪的气味忽地呛入鼻中，刺激且浓重，苏小小愣了愣，似乎，是汽油的味道。

    闻峻猛吸了下鼻子，神情奇怪地顿下话头，一声突如其来的怒吼却将电梯中的三人都惊了一跳，

    随即，那股浓烈的味道倏地迫近，苏小小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便与那个浑身湿透的男子四目相接，他扒拉在电梯门边，刺鼻的气味和粗重的喘息声猛然袭来，因为那人此刻的狼狈，苏小小并没有立即认出他，但对方显然反应比她快，而变故也实在发生的太过突然。

    那人猛然伸手将苏小小拽出电梯，手上湿滑冰冷力道却极大，适才的惊慌神态，已被狞笑取而代之，

    “泼火油？继续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