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阅读 - 其他小说 - 小恶魔在线阅读 - 第九十七章 就是要撵他走

第九十七章 就是要撵他走

    这显然是又要拉开架势争吵,在涂钺看来当真是吃饱了撑的。

    他头疼的捏捏眉心,“我让她辞职已经是轻的了,偷拍视频再散给媒体,你知不知道这件事给涂陆两家带来多少麻烦?”

    “你不都知道是我让她做的了吗?你还罚了我!你扣她工资都行,不管怎样不能辞退她。”

    涂笙自知有些理亏,也没有敢表现得特别生气,很通情达理的跟男人讲条件。

    她叉腰站在床面上,一身的气焰嚣张了没有两分钟,又瘪瘪嘴一屁股坐回去。两个脚丫搭在涂钺腿上,不依不饶的:“沁姐是奶奶给我找来的,你不能说辞就辞。”

    就这点而言陈沁于她不是保姆或者佣人这么简单,除却是涂老太太找来的人外,人家也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多年。可以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涂钺深叹一口气,抬眼看向她气呼呼的脸蛋,半晌后妥协道:“行,我可以不辞退她,但你在出国前就不要再想见到她。”

    “可是…”她开口还想讨价还价,但男人神情很认真,要是她还不服软,估计以后都见不到陈沁。

    欲言又止的说了两个字后,她重重的哼了一声,把身子一扭忿忿的钻进被子里,在床脚缩成一团。

    饭也不继续吃了,话也显然不想再跟他说。

    原本这是她的房间来着,床单也是明亮的鹅黄色,床头的靠枕都是娃娃,以及荷叶边边的可爱枕头。结果现在倒好,她还反倒睡床脚了。

    估计是想不过,她蜷了一小会儿又爬起来,指着靠在床头用笔记本工作的男人:“你,回你的房间去啦!我要一个人睡!”

    涂钺刚好手上的事情也做的差不多,他把电脑搁到床头柜上,下了床走到床尾,立在床边临时摆的小餐桌旁,睨了她一眼:“你把牛肉煲吃完还有那杯牛奶喝光,我就走。”

    男人与生俱来的好架势,无甚表情的脸估计公司下属看了都不敢直视。偏偏小恶魔不怕,这会儿心气不顺呢,瞪眼睛跟他作对:“不喝!不吃!你出去出去!”

    涂钺不跟她胡搅蛮缠,端起热牛奶递给她,“牛肉煲不吃行,这个喝了。”

    涂笙要推开,他双眼一眯,她推人的手便顿住,随后老老实实接过去大口大口的喝完一整杯奶。嘴唇边挂了一圈奶渍浑然不知,赶紧把杯子递给他:“行了吧!你快走啦!”

    她就是烦,就是不开心,就是要撵他走。

    男人沉默不语的收了杯子,出门去让佣人来把没吃完的东西收走。

    佣人轻手轻脚的进进出出,等人都离开后,他再回来的时涂笙已经睡到床正中间,把自己裹成一个茧,只露个脑袋在外头。

    走近了去看,她鼻息平稳,显然是睡着了。

    她今天被折腾得够呛,要不是太饿,估计他给她洗完澡她就睡着了。现在耍完小性子,饭也吃饱了,沾上枕头就睡过去。

    涂钺单手撑在她床边,从床头柜上抽了一张纸,细细的给她擦干净嘴角的奶渍。

    他静默的注视她半晌,微不可查的叹一声。屋内只开了一盏小台灯,暖黄的灯照在他的侧脸上,可隐约窥见眼底的偏执。

    最终他还是轻轻带上门,离开她的房间。

    关上门的那一刻,床上的少女睁开眼。她缩紧了整个身体,望见落地窗外头的月亮,又圆又亮。

    她明明好累好累,可是脑子里回想起他在娱乐室里说的那些话,整个神经都绷紧着无法安眠。

    就这么看着外头目光黑沉沉的,明亮的圆月都照不进去。

    *

    现在叔侄俩居住的别墅靠近市区,是当初考虑涂笙读书才就近买的。实际上涂钺自己原先常住的除了市里的高级公寓,还有一套公馆。

    公馆所在的整个片区只有三户人家,都是大型豪华私宅,宅子的拥有者自然也都非同一般。

    涂家的那套被开发商命名为拾月公馆,跟其他两家中间隔着一块人工湖泊,还有刻意推平的人工草场。互相很难见到,走路的话起码走上大半小时才见得到邻居。

    草场再往东是一片自然生态保护区,被不怎么讲究的用高高的木栅栏围起来——西边的土地虽然被买下来了,但实在很难见到人。

    要不是保护区负责人强烈要求,公馆开发商都懒得去搞这形式主义。

    毕竟住在这的人非富即贵,没人有闲心跨越四五个足球场那么远的草场,跑去生态保护区搞破坏。

    当然了,这也意味着拾月公馆的环境非常好。时常可以看到生态区里稀有鸟种飞过来,又飞回去。

    涂笙仍旧在禁足中,又不能去上学。她不愿待在市区的别墅,自己叫司机带她回拾月公馆。

    也不用特地跟涂钺报备,反正她一出家门,消息自然有人报告给他。

    公馆有佣人看护,她回去也不需要特地叫人打扫,拎着一箱子漫画就上三楼去了。

    那儿有整个公馆最大的房间,原本当然是涂钺的,自她来了后就成她的了。

    她在拾月公馆待了差不多一周,每天晨起去人工湖上钓鱼,有时叫佣人跟她去草场上打羽毛球。

    吃过午饭睡会儿觉,下午拿着不知道哪里搜刮来的望远镜,愣是跑过大半个草场,在离东边保护区比较近的位置,找个地儿坐下,安静的等保护区的鸟来观鸟。

    涂家的保镖跟得不紧,人在视线范围内就行。这一整片都在涂家的监控范围,也不怕她跑丢。

    反正涂二爷只是吩咐,只要她不出门,在“家”的范围内怎么玩都行。外人来找她,也不许见。

    毕竟说禁足,那也要有个样子。总不能过份逍遥自在,还找朋友来家里玩哪里像样。但她在拾月公馆,除了不可以出门交际,跟度假也没多少分别。

    待了几天后,涂钺忙完事务,驱车过来看她。

    他回来时公馆里没有人,问了佣人才知道人跑去观鸟去了。

    男人提着给她买的零嘴,信步穿过一大片草场去找人。

    第九十八章加州

    昨晚上兴许下过雨,晨起有雾,太阳一出来草地上就结满露珠。

    干净锃亮的手工皮鞋踩在上面难免粘带些许水露,行走在厚实的嫩草坪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大概漫步了有十来分钟,他找到人所在的位置。

    涂笙穿着一条五分背带短裤,长袖的黄色条纹衬衣,袖子松松卷起来。头发盘着丸子头,脚上是一双防水的皮短靴。

    她背着一只挎包站在很空的草地上,里头兴许装了水以及零食一类。手上举着一个黑色的蔡司望远镜,整个望远镜几乎遮住她大半张脸,看着就重。

    涂钺缓步走近,在离她近二十米的位置停下。草场上很安静平和,阳光灿烂。天空上白云软绵的飘浮着,耳畔有微风的声音,这么远的距离甚至能听到保护区内的鹤唳,长而尖哨。

    少女立在整片景致当中,生动又鲜活。他神色跟着变得柔软,预备出声喊她,突然瞧见一个穿着蓝裙子的小萝卜头从远处跑过来。

    “涂笙姐姐!涂笙姐姐!”

    小萝卜头六七岁的样子,小短腿跑得飞快,声音清脆。

    涂钺往她跑来的方向看过去,隐约可以看到一座中式风味的建筑远立在草场的另一头。那宅子他知道,是已退休外交官谢培鄞的私宅。同属这一片区,名为揽星公馆。

    那个朝涂笙跑过去的小姑娘,是谢培鄞的孙女。从前叔侄俩长住在这边的时候,小姑娘就老跑过来找她玩。没想到长时间没见,她还记得涂笙。

    小姑娘身上挂了个水壶,怀里还抱着台望远镜。她人小,抱在怀里显得望远镜巨大一只。

    她自己喊得起劲,涂笙立在原地没有理她,保持举着望远镜的姿势。只是小孩跑近了,冲过去抱紧她的腿,她也没有避开。

    涂笙整个人被这炮弹式的冲击拥抱法,撞得晃了两下。

    她哎呀一声,拿开望远镜低头看抱着她的漂亮萝卜头:“谢团团,你轻点儿!”

    小名谢团团,大名谢云嘉的小姑娘不怕她,在小恶魔跟前上蹿下跳:“你看到什么了?看到什么了!”

    “几只灰斑鸠。”

    也不是什么稀有品种,小孩子不懂,只是图个热闹,吵嚷着:“在哪在哪?!我也要看!”

    她说着转身背靠着涂笙的大腿,有模有样的学她的姿势,举着大望远镜往东边看。

    涂笙伸手帮她拐一拐望远镜的方向,“你太矮啦,高点儿看。”

    小萝卜头如愿以偿的看到斑鸠,兴奋的跳起来:“哇!我看到啦!我看到啦!在云杉树枝上!”

    她身上的蓝裙子跟着她跳动,套着小皮鞋的脚不时还踩到涂笙的皮靴,不过小恶魔没恼,自己往后撤了一步。

    “我记得有白鹭跟鹤来着,怎么今天没看到?”她嘟囔着,举着望远镜来回望,打算带着小孩再往东边深入过去。

    这片保护区实际上是个湿地公园,飞禽类以及水生物占得比较多。有时能看到成片的雁群自草场上方飞过,偶尔还会有白鹭落在公馆附近的人工湖那休息。也因为没什么猛兽,所以公馆开发商只用木栅栏来分隔界限,栅栏外又种一圈高大的云杉树,算作第二重屏障。

    眼看一大一小就要往云杉树墙进发,涂钺连忙出声:“涂笙!”

    两个鲜艳的身影同时回身望过来,大的那个瞬间垮下脸,小的那个看一眼远处高大的男人,又仰头看涂笙,“是涂二叔叔!”

    “嗯。”她嘟着嘴,不情不愿的站在原地。

    谢云嘉被教得很好,见到人就脆生生的打招呼:“涂二叔叔好!”

    “嗯。”涂钺提步走过去,在小萝卜头面前半蹲下身:“小云嘉,今天没有上学?”

    小萝卜头谢团团小小年纪,就被男人精致又沉稳的面孔迷得团团转,但又有点儿怵他一身凌厉的气势,没什么底气的说:“幼幼儿园放学啦。”

    “你一个人来的?”

    谢团团老实点头,双下巴都给她点出来了。

    从她自个儿家揽星公馆到这边,大人都得走个十几分钟,她一个小短腿儿也不知道怎么就有耐心跑这么远。

    好在这边都是草场,地势没有较大的起伏,既然这边能看到谢家的宅子,想必那边也能看到这儿的身影。否则也不会放人她一人,跑这么远来找涂笙。

    一边的涂笙嘴唇翘得老高,左脚尖不耐烦的狂点地面,皮短靴在草地上啪嗒啪嗒作响。

    “问完了吧,我们要走啦。”

    男人抬头看她一眼,又打量小萝卜头身上的蓝裙子,一看就是新换的,“不要再往那边去,靠近树墙那都是稀泥。”

    他说完直起身,抬起右手贴在涂笙后背,“回去吧,我买了甄记的可丽饼跟榴莲酥。”

    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怎么办,只有跟他回家去喽。

    一旁的谢团团似乎想拉她衣摆,无奈怀里抱着望远镜腾不出手。她拿小身板撞一下跟前人的腿:“涂笙姐姐,我能去你家玩儿吗?”

    涂笙眼睛看向她,却是拿指头用力戳几下身侧男人的胸口,“你问他喽!”

    谢团团便眨巴着大眼睛,超有礼貌的问:“涂二叔叔,我可不可以跟涂笙姐姐一起回你们家玩儿?”

    她小小一个人儿,长句子倒是说的利索。

    涂钺没有办法不应,于是领着一个大朋友外加一个小朋友,慢悠悠的往回走。

    两个小的走前头,他坠在后面,走到一半抬手招来守在附近的保镖。

    “去谢家告知一声,叫他们早点来接人。”

    那保镖得了吩咐就去办事,但不知道是他话没说到位,还是谢家的人太懒怠,早早的传了话,结果天黑才派人来接。

    原本他特地空出时间来陪她,结果人却被个小孩子霸占一下午。他不好打扰,自己就在二楼休息。

    也不知道一大一小在楼上玩什么,嘻嘻哈哈的声音楼下都听得清清楚楚。后来送走人后,他上楼去看,满地的A4画纸,上头是用蜡笔画的鬼画符。

    不过其中也混了几张涂笙认真画的小玩意儿,他捡起一张来看,身后浴室的门这时打开。

    涂笙穿着肤粉色的睡裙,头发还湿湿答答的,她直接了然的问他:“你准备什么时候送我走?”

    涂钺没立马回答,放下手里的画纸,去浴室找了毛巾给她擦头发。等擦得差不多了,他才拉着人去床边坐下。

    涂笙全程没什么表情,任由男人动作。

    坐下后听见他慢条斯理的讲:“十号下午两点半的飞机,我已经安排陈沁过去打点你住的地方,到时候下机也是她去接。”

    她俨然一副逆来顺受的表情:“嗯,飞哪儿?”

    “加州。”

    第九十九章噩梦

    他倒是体贴,知道她不喜欢下雨,找了个太半时间都出太阳的地界。

    她又问他:“什么学校?”

    涂钺把毛巾扔在地上,起身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物,边脱边往浴室走。

    “斯坦福。先过去读一年预科,后头升上去你再自己选专业,又或者换学校也可以。”

    涂笙没接话,盘腿坐在床沿。

    已经解了衬衣的男人停在浴室门口,回身瞧她一眼:“你自己下去把牛奶喝了再睡。”

    她还是不理他,砰的一声倒在床上。

    涂钺蹙起眉毛,开口时语气还算平和:“听到没有?”

    “听到了!”她嚯一下又坐起来,跟一阵风似的奔出去,光着脚咚咚咚的踩着楼梯下楼。

    公馆太大,她从三楼跑下去穿过灯火通明的大厅,往屋外的走廊绕到厨房去。

    一身丝绸的睡裙轻飘飘的贴在身上,衬着玲珑有致的身段。她板着脸找厨房阿姨要了一杯奶,喝完又绕着外走廊回去。

    几名穿着黑西装的保镖站在罗马柱附近,她穿成这样幽魂似的晃了两圈也没多看一眼。

    再回到三楼时,男人还在洗澡。她把被子裹一圈横在床上,以为这样就能让他没地儿睡,迫使人家自觉自愿去睡客房。结果第二天醒来,还是在她小叔叔怀里抱着。

    她不安分的动了好几下,男人没醒,但环在腰上的手紧得跟什么似的,凭她的力气根本挣不来,最终生无可恋的瘫在那。

    中途她又睡过去,还做了个梦。梦里发生了好多事,比如她真的跟小叔叔结婚了,可身边没人认识她。

    她不再叫涂笙,有人叫她张小姐,有人喊她白小姐,更多的人叫她涂太太。

    但爷爷还认识她,爸爸也认识她。她穿着婚纱站在他们面前,爷爷气得吐了血。天旋地转间,场景又到医院去了,她仍旧一身圣洁的婚纱,人站在急诊室外,漫长的等待后得到老爷子去逝的噩耗。爸爸接受不了打击,远走国外再没回涂家。

    她从没这样害怕过,泪流满面的哭着喊着要跑,四周黑漆漆一片,不知道能跑去哪。

    恍惚间听到小叔叔在喊她名字,“笙笙,笙笙,醒醒……”

    半梦半醒间挣扎着醒过来,当真看到涂钺的脸。自己的面颊上湿漉漉的,全是眼泪。

    “做噩梦了?”

    涂笙怔愣好一阵才嗯了一声。她向来没什么忧虑,做噩梦更是头一遭。

    涂钺把人箍在怀中,轻轻哄她:“没事没事,都是假的。”

    梦里的都是假的。

    这话她没听进去,发呆好一会儿,后转身把脑袋埋到男人怀里,“小叔叔。”

    “嗯?”

    “我可不可以回老宅看看爷爷?”

    只要她不发脾气不闯祸,涂钺在她面前向来是温柔又好说话。这下她刚做了噩梦,哭唧唧的躲在怀里,那样子是说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

    他道了一声好,又问她想什么时候去。

    “今天下午,或者明天也可以。”

    今天已经六号了,十号近在眼前,当然是越早去越好。

    但两人醒来已经接近中午,下午涂钺要回公司一趟,思衬后他帮她安排好:“明天吧,我陪你一起回去。”

    用过午饭后他驱车去公司处理事情,她又一个人留在公馆。倒也不是一个人,四点半左右谢团团又跑来找她玩。

    因她小小一个人儿,保镖也没拦着。但好歹六七岁,能做的事情很多。只是大人们对她总是放松警惕而已。

    她央求带她涂笙去草场上观鸟,一大一小都带着望远镜,足足在外头待了两个小时才回去——要不是谢家的佣人来找,估计还得继续在外面疯。

    涂钺七点半回来时家里才刚开始吃晚饭,公馆的管家在他进门前,粗略的跟他报告了今天涂笙的活动,内容没什么特别的,潦潦几句就讲完。

    他听完淡然的点头:“好,我知道了。”

    晚上涂笙又在他洗澡时先睡着,因第二天要回老宅,他也没有闹她,洗漱完就搂着人一同睡过去。

    只是她又睡得不安生,好像做了一整晚的噩梦。在他怀里呢喃着什么,还流眼泪,凑过去听,听见几个字眼,是在喊爷爷之类的。

    涂钺当是她过份担心老爷子的身体——毕竟上次老爷子进急诊室给她吓坏了,哭了一整晚。

    他哄了一阵,等她平静后才继续睡过去。

    由于之前涂钺提前跟涂老爷子透露过,要送涂笙出国的事情,且这件事早就在规划之中。他们突然回老宅,也没被过多的询问。

    涂老爷子静养这么长时间,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比起涂笙出国念书,他反而更操心涂钺跟陆韵那次的绯闻。

    尽管事后涂钺特地打电话回来跟他解释过,在饭桌上他又特地提起来,想问个清楚。

    涂钺少不得又解释一遍,“那天宴会发生些小状况,她是带涂笙去房里换衣服,我也不过是去接涂笙而已。视频看起来像样,但只是捕风捉影。”

    “根本就没边的事。”

    他这么说着,目光扫过低头扒饭,心虚得不敢对视的人。

    涂老爷子再一次听到这番说辞,仍旧掩饰不住失望。叹息两声后就不再多说,静默的吃完晚饭后回房去。

    当晚涂钺没有留下,公司有个项目需要他亲自飞一趟上海去签约,还要去澳门给新的项目组开会议。

    因为要空出十号这天来送涂笙,他原本就紧密的行程,显得更忙了。

    涂笙悠哉的陪了老爷子两天,九号吃过中饭就打电话给涂钺,说要回拾月公馆。他当时人还在澳门,于是只派了车去接,自己没亲自去。

    他挂断涂笙的电话后,总是有些心绪不宁,可又被他按耐住。

    大概是要送她走的日子近在眼前,心里难免有些忐忑不定。

    做上位者这么多年,他有时候也挺相信直觉,既然觉得不对劲,就立马让覃秘书安排返程的飞机。

    有时候多想些,不见得是坏事。而他这次的第六感确实也很准确,只是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涂笙在回拾月公馆的路上,出了事情。

    第一百章三路人

    两辆车跟着她,而她的车在最中间,车上除了她就是保镖。这样的监护下,还能出事那真是奇闻。

    涂钺从澳门飞回来,坐的自家直升机,直接停在涂氏总部大楼天台。他下机时,一张脸冷得跟十二月的寒潭似的。

    覃秘书跟在他身后,低着头一句话不敢多说。只老实报告手底下人查到的消息:“车先是在朝霞路被跟,护着小姐的两辆车还没来得及上高速就被来路不明的车辆拦住。小姐坐的那辆车下了外环后在湖新大道被撞停,对方下了死手,我们的车被撞得很严重。坐在前排的保镖都伤得不轻”

    “那小姐呢?”

    覃秘书默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开口:“小姐不在车上。”

    “不在车上?”涂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又阴沉三分。

    “是”覃秘书把手里的平板电脑递过去,上头有一段视频,“这是附近的交通监控,车被撞后,小姐被人从车里带出来,到了另一辆车上。”

    说好听的是带,监控里,涂笙是被人送车里扛出来,直接丢到一辆黑色林肯里。

    她毫无反抗迹象,显然是撞车后受伤昏迷过去。

    画面被涂钺定格在她被人从车里扛出来的画面,车身狭长的白色宾利被撞得面目全非歪停在路边,穿着冲锋衣的高壮男人把她抗在肩上。她身上还穿着去年他从巴黎给她买回来的藕荷色薄外衣,脑袋到垂着看不清面容。

    小小的一个人,被他视若珍宝的人,随意的叫人抗在肩上,跟扔什么似的扔到车后座里。

    他甚至不知道她伤得重不重,被人带走后又会受到什么遭遇。

    男人紧盯着屏幕,滔天的怒气酝在胸腔中,半晌后沉着声音问:“查到是谁做的了吗?”

    覃秘书跟着他多年,眼下也被他的神情吓得后背冒冷汗。他战战兢兢说了句:“还还在查”

    涂钺没讲话,垂眸看一眼腕表上的时间,下午三点五十分。

    他在澳门登机前接到的消息,澳门离穗城那么近,直升机飞过来半个多小时的事情,能查到这么多东西已经很神速的了。

    顶楼的电梯只到总裁办公室那一层,两人说话间电梯门打开来,秘书室的人齐齐候在外面,恭恭敬敬的垂下脑袋不敢过多开口。

    涂钺半分目光都不给他们,进了办公室后将领带扯下甩到办公桌上。他双手按着纯黑的办公桌面,冷着脸对覃秘书讲:“既然是绑架,那就肯定有所求。要是在对方主动来电要价码之前,你还没查到是什么人做的,明天就不要来上班了。”

    秘书室的人都跟在两人后头,但不敢随意进他的办公室。他这样震怒,没人敢做声,过分安静的空间里,门外的人都听到他说的那句话。

    要是覃秘书都搞不定,那恐怕明天整个秘书室的人要集体失业。

    好在带走涂笙的那两辆车车牌清晰,车子驶离的方向甚至不避开主路,相当于完全暴露在监控之下。只是到了郊区才开始走小路,离开一众监控视线。

    两个小时不到,覃秘书就拿到资料,但是回到涂钺办公室的时候脸上还是很不好看。

    他笔直的站在办公桌前头,一点也没有查到消息后的欣喜,斟酌了两秒才开口:“二爷,事情似乎有些复杂。”

    “复杂?”

    涂钺身上的衬衣皱皱巴巴,周身气场低得没边,现在没有时间发脾气,他得耐心的听下属报告,“你说说看。”

    “嗯,参与到其中的好像有三路人。现在只查到视频里带走小姐的,是白家人。”

    白家,涂钺二叔的太太就姓白。家里做赌场生意,手底下有几个亡命徒很正常,直接撞停车辆这种事自然干得出来。

    如果事情查到这里就简单得多,无非是绑架涂笙来要挟他救他那眼看就要入狱二叔。就算他们手里有亡命徒,也不敢真的把涂笙怎么样。

    但是覃秘书手里拿着一大叠资料,显然不是这么简单就讲得通的事情。

    他把文件摆到涂钺面前,前两张是朝霞路上拦人的车,两辆迷彩车身的路虎。

    朝霞路在穗城远郊,刚出涂家老宅地界的小公路。那里根本没有监控,来往的车辆都很少。还是涂家车上的行车记录仪拍到几个模糊的车尾巴,才查到来路。

    两辆路虎显然比之后的车小心,只是把护着涂笙前后的两辆车别到路边,拦住去路就作罢。只是那两辆路虎也因此晚一步,后头上了高速没能追上她的车。

    “这两辆路虎是周家的,因为外环高速的出口比较多,别车之后没能跟上小姐。”覃秘书又将下面几张资料翻出来,“湖新大道那两辆车,一辆是撞停小姐车的银灰SUV以及劫人的一辆黑色林肯,都是白家的车子。我们后头派出去的人,顺着白家的车行轨迹找过去,一路到东南郊区的鹭港镇。那边地势偏僻,全是烂掉的水泥路,附近只有一个废弃船厂,再往外是未开发的沙滩。白家的车似乎是被逼停,胡乱停在路边。”

    “我们的人找到那两辆车时,发现两辆车上都有人,但都被打晕后用麻绳绑住了手脚。”

    “最重要的是,SUV的车身外有弹痕,而且两辆车的左后车胎是被枪打爆的。”

    覃秘书说到这里,心中已经闪过万千不好的念头。他勉强维持面上的镇定,细细的翻开铺在涂钺办公桌上的资料。上面全是车辆的照片,有的模糊有的清晰。

    很明显不是同一批人。第三批人甚至没查到来路,这显然让事情陷入无路可走的死胡同。也意味着,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绑架案可言。

    毕竟他们在一个禁枪国家,而在这样国家的一线城市出现用弹药的痕迹,那就不是一般势力可言。

    他不敢抬头看涂钺的脸色,默默低头等他吩咐。

    外边的天已经有日落西山的趋势,办公室落地窗外是暖橙的夕阳光,室内的装饰品被铺上一层碎金的颜色。

    男人坚毅的面容紧绷,目光低垂,定定的看着桌上的A4纸张。他眼中沉沉如墨,碎金的光都照不进去,哪怕照进去也被里头的暗色吞噬。

    像是过了许久,但其实不过几十秒钟而已,涂钺好似冷静下来,开始分析道:“暂时先不管周家,先找人查白家的动态,不,只要是二叔一脉的人,都给我查。再就是持枪的那批人,动用警方的势力,通过现场留下的枪弹痕迹的方向去查。”

    “是。”覃秘书得了吩咐立马就转身去办事,也不在意自己的工作保不保得住了。别说他的工作,这次小姐要是出了大事,不知道多少人的小命都保不住。

    第一百零一章全盘溃散(二更补更)

    他走后,涂钺闭上眼往椅背靠去,脑袋里开始思索一整件事情,从头到尾细细理过去。

    先开始劫人的是周家,根据行动的轻重来看,想来只是要带走涂笙而已,至于理由不用想也知道。

    周琮佑怕是早就紧盯着涂家的动静,不然也不会埋伏在涂家老宅附近。

    之后白家的人,完全不顾及涂笙的安危撞车,绑架勒索的心思格外明显。车子不避开大路走到郊区海边,很可能会带着人转走水路去澳门。船比车难查,难怪路上会大摇大摆,毫不避讳。

    最后一批人,显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只是为什么会这么巧,三路人在同一天动手?

    通过监控画面可以看出三方人不是一伙,周琮佑显然没有蠢到去伤害涂笙。白家人的心思昭然若揭,找老爷子没闹成,这次干脆趁机对涂笙下手。

    是因为前段时间涂笙被他关在家里,所以这几方人才一直没找到机会。也就是说,起码周家跟白家,已经谋划很久了。

    可是第三路人,到底是谁呢?

    他回想认识的人中,谁的胆子大到敢在穗城动火力。

    脑海里的人物一个个走马灯似的闪现过去,最后定格在某个面目被涂笙用凶恶来形容的男人身上。

    涂钺猛的睁开双眼,长臂一伸拿过外套就起身,一刻也不停的往外头走。

    覃秘书办事去了,不在秘书室。余下的人见他脚步匆匆的出来,有机灵的连忙跟上去:“二爷,是要去哪里吗?”

    “备车,去陆家。”

    他神色很淡,惊与怒暂且收起来,只是眉目间仍旧沉得心惊。

    这位机灵的女秘不敢多话,立马打电话给涂家司机,叫人把车开出来在大楼底下候着。

    晚上七点半,天完全黑下来。

    陆韵住的地方在桐洲湾,距离涂笙父亲家,也就是涂笙幼时住的地方很近。

    车里的男人漠然注视着外头熟悉又陌生的路,路灯明明灭灭的扫过他棱角分明的脸,叫人分辨不出他的神色。

    桐洲湾的别墅片区比较旧,清一色白色的欧式风格。

    涂钺的车缓缓驶进陆韵住宅前的主干道,陆家的管家眼尖认出来,立马上楼报告给家里的女主人。

    因上次绯闻的事刚处理过去不久,陆韵对于他的到来还有些讶异。她刚从公司回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这么匆匆下楼去大厅待客。

    男人浑身凌厉超绝的气势,满脸写着来着不善,不等陆韵开口,直接了当的对她讲:“我找公仲琛。”

    屁股都没坐热的陆韵愣了三秒,反应过来后神色瞬间变得严肃。

    “你找他做什么?”

    涂钺点了一支烟,胸前的衬衣解了两颗扣子,西服外套随意散乱开,平日周整沉稳的男人露出些许痞气。

    猩红的烟头在空气里跳动一下,男人修长的两根指头夹住烟嘴,抽离的瞬间那红色的烟头便沉寂下去。

    陆韵瞧出点什么,挥手叫周围的佣人都下去。等会客厅内只剩两人时,男人才缓缓开口。

    “今天下午东南郊区,有两辆车被枪击逼停,其中一辆车内,坐着涂笙。”他说着抬眼看向陆韵,在她脸上很明显能看到惊讶,不是装出来的。

    “车内除却涂笙不见了以外,其他人都被打晕并绑在车内。”

    他几句话说完,向来面目温和柔美的女人板起脸,眉毛狠狠的皱起:“你怀疑是阿琛做的?”

    涂钺懒得跟她客套周旋,直接点头:“对。”

    还只是怀疑而已,并不肯定。所以他才来问清楚。

    “如今整个穗城,除了警方,恐怕只有他的人手上有枪。”

    这是他怀疑的理由。

    陆韵气急的站起身,“我看涂二爷怕是吓糊涂了,他好端端的绑阿笙做什么?”

    涂钺把烟头摁到跟前的茶几上,袅袅白烟也一同消散。他定睛看向陆韵身后,那个不声不响走进来的男人。

    “那就要问问他了。”

    进来的男人面容坚毅利落,五官非一般的深邃,一看就是混血。他一边眉被一道疤砍断斜斜划到眼尾,精致的五官就这么划出五分凶狠气。

    他将两人的对话听得全,缓步走到陆韵身后,脸上也没多少别的神色,很平淡的开口:“没有,虽然那个小鬼给阿韵惹了事,我当时确实有教训她的念头…”

    “阿琛……”陆韵忙回头截住他的话头。

    公仲琛朝她轻摇头,又对涂钺道:“但没有,我没叫人绑她。如果动了她,阿韵两姐弟都不会开心,所以我没有动她。并且我的人,没有我的命令也绝不会擅自行动。”

    他把话说的肯定,理由也充分,多种可能也否决掉。

    公仲家涉黑,上位者都是斗兽场出来的狠厉份子,培养的是一群恶狗。但直来直往,有做就有做,没有就是没有。

    好不容易找到的方向,前路就这么断了。

    虽然人没掉进公仲琛这样的人手里,涂钺却没有半点庆幸。

    他干脆的从陆家的待客沙发上站起,“我知道了。抱歉,今天是心急才来叨扰,下次亲自设宴赔罪。”

    也不等另外两人回应,他来的利落走的更利落。

    覃秘书查完事情后,他人已经回到拾月公馆。

    月光自落地窗照进涂笙的房间里,明亮的鹅黄色系床单上,高大的男人横躺着,衣服都没换,一身西装凌乱。

    他手机里收到覃秘书传过来的视频,外加几条语音消息。

    “二爷,我们回头重新查过监控。找到了可疑车辆,是两辆银色别克,可是都没有车牌。”

    “那两辆别克在南环山外就一路跟随,似乎早就想找机会下手,但接连的变故导致他们一直到鹭港镇才动手。”

    “我给您传了交通监控拍到的视频,别克车最后的踪迹也是跟着白家的车到鹭港镇,之后再没出现过。”

    语音自动播放着,最后一条,覃秘书像是越来越心虚,说得很没底气:“兴许,是就近去了鹭港镇的海岸,换成船带人走了。”

    过了很久涂钺都没有回音。

    覃秘书怕他没空看手机,连忙拨个电话过来,又把事情讲一遍。

    他这个做下属的能力有限,最后只能说:“二爷,警方那边已经打过招呼,在尽力找了,您……”

    那句别太担心始终说不出口。这都什么情况了,怎么能说得出口。

    涂钺瘫在床上,闻到床单上那残留涂笙气味时,在一瞬间心神全盘溃散,挂电话前他只说:“这件事,先不要告诉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