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谷 四 修炼

    伴随着疼痛袭来的，是一股股气流，不断充斥在忘机幼小的身躯里流淌循环，想必这便是书中所写的内力。

    资质，道家，江湖，看来这里是个武侠世界，她心中冷声道，那就这样吧，既然与想要的东西绝缘，不如提升自己的实力，忘机将对母亲的期待放下了。

    自从暗自发誓后，似乎一切都不能在忘机心中留下波澜，这么说有些奇怪，但她的情绪真的变得十分淡漠，对事物也没有什么喜好之分了。

    日复一日的药浴，日复一日的痛苦，忘机麻木地承受着，即使再难忍，也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

    这是你以后要练的武功，这本是出自谁手已经不可考，昔年庄子曾练至大成，但近百年来天宗却无人能入门。一天，瑶光递给忘机一叠丝帛，可以看得出它被保管的很好，但难掩泛黄的模样，想必历史久远，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我们道家修炼，必须依靠自己参悟，你若参不透，我也不勉强你。

    忘机神色淡淡，心中有一丝好奇，却又不甚在乎，学不会也没什么，是，夫人。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丝帛，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略读两句，便给人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忘机仔细研读，很快发现这份心经分为三个境界，第一重无情兼忘情，第二重入情后出情，第三重却只有两个字，极情，便再没有解释。

    怪不得如此难以修炼，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每重境界下又有不同的篇章，入静篇，周天法，锻骨篇，胎息篇等等，类目繁复，内容深厚。

    刚开始修炼的第一个月，忘机毫无收获，每一句话她都能理解，身体里的内力却毫无反应，似乎这本玄妙的心经比不上一卷普通的道家典籍带给她的感悟多。

    忘机整日埋首于书房里，瑶光一直在往里面新添道家的历代典籍，她博览群书，反复研究前人心得，想要有所突破。

    瑶光就如她所说的，对此不闻不问，并不插手。

    那种想要暗自证明什么的心理无意识地影响了忘机，她突然发现，自己第一次出现了急躁这种情绪。

    一个月过去了，忘机觉得自己应该换一种思路，越是试图握紧双手，掌心所握住的无形之物反而流逝的更快。

    思及此处，她迈着小短腿，在门前那棵大树下选了一块地方坐下，安静地打坐，每一天都在重复，什么也不看，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

    她听风拂过树梢的声音，她看雾流出云山徜徉，身边的一花一木，一鸟一兽，它们身上似乎都有某种力量在流动。

    当树木花草凋谢，动物的生命逝去以后，这种力量便流动到别的生物上，生流不息。

    闻人籁而不闻地籁，闻地籁而不闻天籁乎？她与万事万物有差别吗？她与其他人有差别吗？其他人与其他人之间有差别吗？其他万事万物之间有差别吗？

    第一重，不为情绪所动，不为情感所扰，对万物和自己的感情都要一致，融情于天地之间，忘却物我之别，植物，动物，人与自然之间是无差别的，世间万物都为平等。

    刹那间，似乎天地万物都在流转，风起水流，一花一叶，在忘机的感官下都无比清晰，她抓住这种感觉，默念心经上的口诀，无形的气涌入她的身体里，与内力融为一体，以一个奇异的路线在身体内运行。

    如此又过了两个月，七七四十九个小周天化为一个大周天，成就了的第一重。

    原来，之前忘机所感知到的气息流动，便是万物的生命力，生机消散而又凝聚，万物生而死，死而复生，在修炼步入第一重后，她发现自己竟然可以控制些许流动的气息。

    也就是将生机转化为死气，从死又向生转化，生生不息，忘机葱白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身旁的一片绿叶，内力灌注的一瞬间，茎干迅速长大，嫩芽萌发，舒展出无数叶片，片刻，整株植物便同她一样高。

    她又轻轻在手臂上划出一个伤口，另一只手调动内力，抽取刚才催生植物中的气息，那植物瞬间变得枯黄，化为腐朽的灰烬，手上的伤口也消失了。

    这样奇异的力量，似乎在心经中并没有记载，忘机看着葱绿的地上刺目的灰烬，决定保留这个秘密不告诉瑶光，毕竟，任何时候做事都需要留有余地。

    夫人，我学会了第一重。忘机终于扣响了瑶光的房门，这数月来，她的衣食起居仍有瑶光照顾，她们之间却没说过一句话。

    即使心里有所预料，瑶光还是忍不住惊讶，她自诩为天才，当初还是参悟不透，只能退而求其次学。

    天宗的功法对资质的要求极高，即使是，有的人也要用数十年才能入门，所以天宗的年龄与辈分相差极大，瑶光的师弟赤松子就已经年过半百了。

    没想到仅仅用了四个月，忘机便进入了太上忘情的第一重境界，她才不到三岁，天资是何等的匪夷所思，但瑶光不知道的是，忘机并非普通的三岁孩子，两世为人已有接近二十岁的心智了。

    忘机毫不避讳地仰头看着瑶光，湛蓝色的眸子与女人复杂的眼神相对。

    瑶光稳了稳心神，喜悦之情便涌了出来，这是好事，不然怎么有机会杀了那个男人，她对忘机说道，如今你心法已入了门，对应的招式、术法也必须开始勤加修炼，从今天起，你正式随我习武，从辰时到申时，其余时间就自行修炼心经。

    忘机站在溪水旁，她看着瑶光素手轻扬，内力外放，溪水翻涌而出，手中汇聚出一朵透明的莲花，神色微动，却还是一副沉默的样子。

    瑶光慢慢说道，我们道家向来以内力修为见长，比起其他门派，擅长练气之术，气有五行之分，水，火，木，金，土，五行之间相生而又相克，每个人都有自己更擅长的气，种类或多或少。

    这一招名为万川秋水，乃是道家天宗绝技，能在三尺之内控制气流便算高手了。瑶光抬了抬手，莲花便从水中慢慢腾空，然后分散成几道水流拂过忘机身边，又道，这一招是心若止水，这两招虽然都是关于控制水的绝技，但一个放，一个收，内功心法截然相反，同时掌控的内力越多，能控制的水流便越多。

    忘机看着瑶光在数丈开外随心所欲地调动至柔水流，看来瑶光的实力比普通的高手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她放出自己的内力，尝试着将内力包裹在涓涓的溪水上，很快，一朵小了许多的水莲花出现，她试着抬手，想让莲花离开水面，那花朵颤颤巍巍的腾空了一点，便倏地破碎了，忘机额头上出现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果然，看一遍就能成功模仿，瑶光已经不再惊叹，无论忘机做出何等行为，她都不会意外了，这些招数对内力修为的要求都极高，看一遍能做到这个地步，不错。

    忘机脸上丝毫没有因夸奖出现任何的情绪波动，她又试图凝取出一朵莲花，这次多坚持了几秒，啪的一声，水又溅到草地上。

    不骄不馁，勤学不辍，再高的天赋也比不上这些品质，瑶光很满意，看着反复练习的女孩淡淡道，你专心练万川秋水和心若止水，什么时候能控制水莲花两炷香时间不散，并且把水流分为十股，便算结束。

    一个月后，瑶光看着自己眼前完美的二十股水流，直截了当道，好，接下来教你银海生花，润泽万物，可以催动植物生长并小范围的控制它。

    忘机突然说道，催生植物的过程可以反过来进行吗？

    瑶光摇摇头，自然不能，单纯的毁掉倒是挺容易的。

    看来，那种奇异甚至可以说诡异的能力只有自己才有，忘机轻轻道，知道了

    一年多过去，忘机已经学会了瑶光能教的所有五行之术，运用的炉火纯青。唯一制约她的就是匮乏的内力。

    我本想借教你控制五行之气的机会，判断出你最适合的属性。瑶光打量着忘机，像是一块璞玉被逐渐雕琢，光彩照人，没想到相生相克的五行，在你身上竟然能达到完美的平衡，无论哪个属性的气都能最大程度的使用。

    瑶光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忘机日日勤学不辍，她逼得极紧，从未给忘机放松的机会，进度一日千里，接下来，我会教你更高级的天宗绝技，不可有片刻放松。

    物我两忘，可以封住对手的内力；无为，用内力使对方的经脉阻塞，内力运转不畅；与光同尘，能够达到移形换位的效果；天地失色，释放出至纯内力覆盖四周，可以更方便发动其他绝技。

    忘机学的很快，不断掌握着道家从初级到高级的术式，海纳百川一般，无论多么晦涩，精妙的绝学都能容得下。

    就这样，尚在稚龄的忘机，已经能算的上是江湖上三流的高手。

    瑶光只可惜即使有天材地宝温养和道家的至高心法弥补，年龄还是限制了忘机，除非有百年难遇的先天至宝或是有高人愿意传功给她，否则根本不可能追上那个同样天赋绝伦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