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瞒着首辅生了崽 第68节

    或是因为男人近来的态度太过颐指气使,乍然间说出此番缱绻无比的话语来,使得阮珑玲不由得浑身僵了僵。

    趁着二人紧拥着,门外的阿杏挣开了云风的束缚,极有眼力见跨入门中,将那条秽浊的沾血布带清理了出去。

    “我瞧你面色不佳,怎么?很难受么?”

    “嗯…小腹这几日总会格外疼痛些,老毛病,无碍的,谨尊医嘱多休养便好了。”

    阮珑玲埋在他的胸口,闷声应了句。

    春寒料峭,单衣怯露,身娇体弱的女人是受不住的。李渚霖双膝一弯,将怀中的女子打横抱起,轻置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李渚霖夜探烟霏阁,原是觉得心中莫名蹊跷不安,想要来一探究竟的…

    可烟霏阁种种并无任何不妥,且阮珑玲身子不适,不适宜行房事,他原应该折身离开的……

    “我给你捂捂小腹?如此或能好受些?”

    这话脱口而出的瞬间,李渚霖自己反而愣了愣。

    二人的关系在他看来,是阮珑玲一直死缠烂打,穷追不舍……此番强烈攻势下,他才勉为其难接受了这片炙热的情意。

    现如今,她未曾乞求他留下来作陪,他反而主动张嘴生了关切之心?

    罢了。

    阮珑玲这阵子确实温柔小意,伺候周到,所以他自然也不吝啬施予这几分温情。

    。

    。

    。

    偏偏李渚霖不知道,他这份自以为施予的恩情,落在阮珑玲眼中,简直就是画蛇添足的累赘,此刻一心只想着该如何敷衍应对过去。

    从前阮珑玲之所以甘愿陪他逢场作戏,之所以愿意违心服软认错,曲意逢迎,矫揉造作……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要借种生子罢了!

    现如今已然确诊怀胎有孕了!

    她为何还要费心与他虚与委蛇?

    方才那场费心引导布置、被撞破月事的戏码……

    于她心中,就已经是最后的落幕终场了!

    以后阮珑玲就终于可以不再遮掩真面目,彻底恢复冷心冷性冷面孔,挥刀斩断这段露水情缘了!

    可王楚麟竟张嘴要留下来?

    这不亚于将一个已经准备要退场的演角拉回来,强制加演一场,阮珑玲由心底来讲,是不愿的。

    烟霏阁是阮珑玲的私闺,往日里规矩,一概外男的物件都不能出现,更遑论一个今后再也不会产生交集的外男了!

    可对上男人熠熠的目光,阮珑玲拒绝的话语到嘴边,到底又咽了下去。

    她点了点头,柔声应了一句,

    “那便劳烦霖郎了。”

    李渚霖闻言褪了外衣,脱鞋上塌,斜躺在她身侧,将温热的掌心,落在女人的小腹上轻轻揉压着…

    阮珑玲平躺在榻上,仰头望着男人英朗无双的面庞,心中涌上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只有两日,王楚麟就要离开扬州了。

    无论此人如何霸道,如何蛮横,他都是她腹中孩子的爹……

    两日后,二人分道扬镳,今生今世都再不复相见。

    现在,此刻。

    就是他与腹中孩儿离得最近的时候。

    “怎么哭了?可是我按疼了你?”

    李渚霖垂眼,见她眸光中似隐有泪意,手下的动作停了下来,无措着温声问了一句。

    阮珑玲耸着鼻子摇了摇头,然后将他宽大温厚的掌心愈发往小腹压了压,想让他能与腹中的孩儿更贴近些……

    “霖郎,你说若咱俩当真有了孩子,那会是个怎样的孩子?”

    此问确实有些突兀。

    可李渚霖只当她月事期间心思敏感,或又想起了晨时那碗避子汤,这才一时有感而发,所以他并未细想。

    李渚霖垂眸莹莹瞧着她,俯身朝她光洁的额间,浅浅落了一吻,语意缱绻柔声道,

    “那定是个容貌俊秀,知礼懂节,才华横溢,品行端方,孝顺懂事的体贴好孩儿……”

    恩。

    与她想得倒是一摸一样。

    阮珑玲将男人的话语默默记在心中,暗自下定了决心……

    她定会拼尽全力,独自将腹中的孩儿,抚养成二人心目中的模样。

    “霖郎,放心,你会如愿以偿的。”

    静灵阁。

    有七八个婢女裙袂翩跹,列队整齐着踏入院中,将手中的衣料放入正房中后,又垂首恭敬着褪了出去。

    春末夏至了,婢女们是来给阮丽云送夏日的轻薄衣料的。

    这些衣料大多都是些粉嫩娇妍的色彩,上好的丝绸料子,在阳光的折射下,透出流光溢彩的熠熠光芒……

    一看就价值不菲。

    其中不仅有阮丽云的,还有舒姐儿的。

    大小成套,光瞧着就极其喜人。

    翠湖伸出指尖,朝那些顺滑的衣料一一抚去,不禁感叹一句,

    “二姑娘,三姑娘待您与舒姐儿真真是有心了!

    若当初你没能与冯得才那泼才和离,只怕如今还在冯府做小伏低,哪儿能有今日这样的好日子?”

    确是如此。

    阮丽云当年出嫁的时候,家中的生意虽有些起色,可远不如现在如日中天,所以随嫁的嫁妆也是有限的。

    不过两个农庄,十亩薄田罢了。

    这些年来在冯府,阮丽云母女就靠着这些微薄的嫁妆度日,但凡有些多余的银子,她还会想着省下来,给娘家尚且年幼的弟弟妹妹送回来。

    以至于阮丽云的吃穿用度,向来都是很节俭的,三日能吃上一顿肉都已经是很不错了,可和离回了娘家中后,整体生活水平都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阮丽云算了算,在没回娘家之前,她已经整整三年都未曾置办过衣裳了,更莫要提能穿得起这么昂贵的衣料了……

    可阮丽云并不觉得开心,她只觉得丧气。

    她将眸光落在那堆熠熠闪光的衣料上,抿了抿唇,低声喃喃道了一句,

    “单单我与舒姐儿的夏日衣装而已,就所费颇多。

    更莫要提整个阮家、整个阮家商行……每日每月要花费多少……”

    “我但凡争气些…这些养家重任,也不会全都压在了三妹一个人身上。”

    和离回家的姐姐,要靠妹妹赚钱养活……

    此事若传扬出去,定会让人笑掉了大牙。

    翠湖晓得此事亦是阮丽云的一个心结,闻言抿了抿唇,如此也确不是长久之计,可阮丽云这不能见外男的心疾一日未愈,便一日不能正常生活。

    更莫要说出门打理农庄,抛头露面做生意了。

    翠湖有心引她出门,便顺着她的话道了句,

    “说起来,三姑娘确是不容易。

    奴婢方才听吴大夫的医童说,三姑娘昨日下午好似还累病了,唤吴大夫上门看诊后,就一直躺在榻上养病,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踏出过烟霏阁半步……也不晓得严不严重…”

    阮丽云闻言确实着了急,眉头紧紧蹙起,

    “此事你怎么不早同我说?三妹为何病了?她之前呕吐,可是当真吃坏东西了?有没有大碍?可问清楚了是生的什么病?”

    翠湖摇头,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

    “奴婢倒也去问了,可烟霏阁的人竟瞒得死死的,半句都不肯透露,只与奴婢口口声声说无碍,还让奴婢务必守口如瓶,不让姑娘知晓,免得让你担心呢……”

    “姑娘若真想知道……

    不如踏出院门?亲自去探探病?”

    。

    就这样,在极其焦急与担???忧的情绪下,阮丽云阔步行至了静灵阁门口。

    可她脚步踟蹰站在石阶之下,抬眼望着那扇雕梁画栋的小小垂花门,竟又怯了!心底的恐惧,犹如惊天骇浪般向她袭来,仿佛要将她湮灭!

    好像这扇门外通向着的,并不是什么鸟语花香、繁华似锦的大千世界。

    而是暗无天日,堆满了骷髅尸骨,可使人灰飞烟灭,尽是饿鬼罗刹的地狱!

    阮丽云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手脚微微哆嗦了起来,连唇瓣都在发颤,饶是站在和煦的暖阳下,也只觉得浑身发凉……

    若没有翠湖瞧她面色不对,立即上前搀扶,只怕她站都要站不直…

    “姑娘,罢了!

    方才都怪奴婢多嘴了,您才刚刚和离几日?不必这般勉强自己的!三姑娘那头必定不会有事儿,不如我们还是回去吧?”

    可饶是如此不适了,阮丽云却依旧强撑着不肯走。

    她望着那扇垂花门,只觉得自己极其可悲可笑。

    仅仅一段失败的姻亲罢了。

    她竟就如此颓然懊丧,被吓得不敢踏出院门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