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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女的科举拜官路 第19节

    本场试帖诗题目为:以“赋得体”咏“桃花幻碧”。

    看到这题,连已经有一定心理准备的许清元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桃花幻碧”是什么,她完全两眼一抹黑啊。

    抬头看看其他考生,果然各个脸皱的跟包子一样,表情都是疑惑中带着茫然,茫然中透露出一丝绝望。

    许清元硬着头皮分析,从具象的咏桃花分析到抽象的世事变幻如沧海桑田,到后来甚至联想到人的面相和命运,贴着《易经》往玄学之路上狂奔而去。

    不管如何,还有其他题目在等着她,不能过多耽误时间,她只好写的模棱两可,感觉上面几个方面好像都能挨着一点边,但核心主题却不太明显。

    写了总比没写强,没重点也比离题好。自己的试帖诗实在有些惨不忍睹,许清元干脆揭篇看下一页。

    这是一道判语题,考察学生对律例的熟知程度,题目描述一种违法行为,考生答出相关惩处规定。

    本题下面又分为三个小题。第一小题是:女有家,男有室,相渎[注]。

    题目看似简单,其实内藏玄机。题目说的是男女各有配偶通奸。但在律法上,此种情形还需细分好几种情况,比如:男子应为妇女穿小功丧服的亲戚与她通奸的,就属于十恶不赦中的内乱,而若是妇女对男子的亲戚穿小功丧服,男子为妇女“报服缌麻者”,就不属此类;还有如果跟父亲、祖父的妾通奸,男子属内乱,若妾自愿,其也应定此罪……

    光捋清这些辈分关系就需要花费大功夫,还需要一条一条清楚明白地答出来,极度考验逻辑思维能力。这第一个小题就花费了许清元接近半个时辰的时间。

    第二题稍微简单一点,但也有坑:杀一家非死罪三人,数家各杀二人[注]。

    齐朝律例规定,凶手要是在一家杀了三人(均未犯死罪),那属于十恶不赦中的不道。如果凶手还有点良心,一家只杀两个人,杀了好多家,哪怕杀的人超过三人,那给凶手定死刑即可,不属于十恶不赦的范畴。

    如果没有记清楚很容易将两种情况归为一类,好在许清元前世就是干这个的,学的时候就注意区别记忆,现在稳稳跳过坑,没有中招。

    最后一题是:脯肉有毒,曾经病人,故与人食,并出卖,令人病、死者,其人自食者,盗而食之者[注]。

    这道题是说,确定有毒的肉脯,故意给别人吃或者卖别人,或者买来自己吃,或者小偷偷走吃了,分别会触发什么样的法律责任。

    许清元认认真真地写道:与人食,出卖,令人病者,合徙一年,致死者,绞;自食者,征铜入死家;盗食者,死伤不论,肉脯主仍须定“不速焚”之罪,杖九十[注]。

    本题不算难,主要是考生很容易忘记存在“不速焚”的基本犯情形,可能会被扣分。

    写完她返回去检查卷子,看到试帖诗部分还是不忍直视,忍不住“啧”了一声,考舍外的士兵立刻回头看她,许清元不好意思地笑笑,自动噤声。

    作者有话说:

    每次写科举考试咱就是一整个大头秃状态。

    [注]均出自《唐律疏议》表述有不同程度的改动。

    第29章

    贡院外亮起一盏盏灯笼, 对面的客栈门口坐着两个闲唠嗑的小伙计,一人拿着一把瓜子, 吃得津津有味。

    “几时了, 秀才老爷们怎么还没出来?”一个瘦的跟竹竿似的伙计吐出瓜子皮,问旁边的人。

    挨着他坐的胖伙计努努嘴:“这不就出来了。”

    贡院大门朝里打开,无数考生耷拉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往外走, 守门的士兵站了一天,累到不行,看他们这么慢吞吞的, 直接上手推人。

    有人被推了一个趔趄,敢怒不敢言地回头怒视一眼, 然后灰溜溜地跨出大门。

    出来的考生纷纷自发聚集在贡院门口谈论第二场考试,天色昏黑, 但这里热闹的跟集市一样。

    众人三五成群, 与自己的好友围成一圈,说个不停。

    “恒之, 试帖诗你如何写的?”

    “我……哎, 别提了, 九成九是牛头不对马嘴。你怎么写的?”

    “咏桃花,还是碧桃花。我越琢磨越不对劲,这不才问你。”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叹气。

    另外一堆人,也在互相询问本场试题, 与众不同的是,这些人都隐隐以一位年轻少年为中心。

    “卢稷, 第一题题目出处是哪里?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

    “就是就是, 今年怎么考的这么偏, 诗题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擅长,可诏、告、表一个不考,反考一大堆判语是怎么回事?”

    被问到的那名少年,也就是溧阳先生的独子,最为众人看好的卢稷出声问:“诸位的诗题着眼何处?”

    “桃花。”

    “碧。”

    “世事变化无常。”这个答案得到了最多人的赞同。

    卢稷露出淡淡的微笑,带着一丝自傲和不屑:“管中窥豹。”

    众人见状忙问他的答案。

    “桃花幻碧、空谷流云,”卢稷念道,“是前朝隐士曲自明在《曲衡相法》中对面相有后福之人的预测之语,指如山中高士一般,任世事如何变化,只求己身超悟的贤者。”

    “从没听说过还有这本书!这不是为难咱们吗?”

    卢稷嗤笑:“诸位的老师教《易经》时一定提到过,只可惜无人认真学罢了。”

    不远处的许清元不禁心中暗道:好一个高情商发言,就你认真听讲,就你超凡脱俗,你不得罪人谁得罪人?

    但出乎她的意料,其他考生闻言脸上只是讪讪的,没人敢出言反驳。

    这么没骨气……他爹是耆儒,但他又不是,至于么?

    许清元忽略掉心中的焦虑,转头跟艾春菲说话。

    后者正一脸菜色地蹲在地上仰望着她,眼神空洞。

    “你怎么这副表情?”许清元好笑地拉她起来。

    “二姐因为没考上秀才,去年嫁去了府城。我今年眼看着没戏,爹娘十成九要给我招赘。”艾春菲摇摇头,拍拍自己的脸,“哎,如果考的上说不定还能再推推,看来今年是逃不过这一遭的。”

    “成亲后也可以继续考学。”许清元安慰。

    艾春菲的眼神很直白:“许姐姐,你明白的,不用我说吧?”

    面临着同样困境的许清元沉默了。婚姻对古代的女子不是束缚,是囚牢,她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陷入泥淖,但如何解决世俗的压力着实是个不小的问题。

    正郁闷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和腔调在两人耳边响起:“许……姑娘!艾……姑娘。”

    许清元转头,果然见蒋怀玉冲她们作揖,二人随即回礼。

    “蒋公子今年也来赶考?”许清元出声问。

    “是……是,本来……我还在……想……怎么……没……没看见二位……咦?”蒋怀玉面有疑问,“晋……姑娘……怎么……没……没跟……你们……一起?”

    这个问题她们也无法回答,一齐沉默下来。

    蒋怀玉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问:“难道……三年前……晋姑娘……考中了?”

    艾春菲摇摇头,仍旧一语不发。却不妨被旁边许清元的声音吓了一跳。

    “三年前你见过她?不然怎么会猜测她已经考中?”许清元的高声询问引来周围其他考生的注目,她却毫不在意,只盯着蒋怀玉的眼睛问道。

    “确……确实……有过……一面之……缘,”蒋怀玉吓一跳,但下意识回答道,“在省城……门关,她排在……在我后面。”

    “有没有可能是认错人了?”艾春菲忙问。

    蒋怀玉回忆片刻,道:“应该……就是……她,不过……我登记……完的……功夫,她就……就不见了。”

    许清元又追问几句,确认那人应该就是晋晴波。

    这件事真是越来越奇怪了,许清元甚至荒诞地想,该不会晋晴波是遇到时空裂缝或者穿越了吧?不然怎么解释她在大庭广众下,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呢?

    再怎么迟钝也知道其中有问题,蒋怀玉看两人都没有给他解释的意思,自己也没敢问。

    心情不佳的三人正准备打道回府,却被那位叫卢稷的考生拦住去路。

    他轻飘飘的给许清元见礼,张口道:“听说姑娘十五岁便连中小三元,今日有幸相会,特来请教,请姑娘指点。”

    许清元的眼神从卢稷带着自傲的脸上掠过,环顾四周,发现每个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状态。

    看不见她正不耐烦吗,还非得往人枪口上撞,这卢稷聪明是聪明,情商实在堪比盆地。

    许清元抱臂叹道:“说吧,想问什么?”

    本来卢稷说那话就是打个幌子,谁想到她如此不谦虚,好像自己真的要来请教她什么一样,脸登时就拉长了。

    卢稷勉强维持风度,道:“方才听闻众人试帖诗皆答的一般,在下不禁扼腕,如此十年难遇的佳题,竟无人作出略可一观之句。不过,姑娘身为重胥府第一位女案首,诗作必定不凡,还请……”

    他话没说一半,许清元立刻插嘴道:“我作的诗也跟大家差不多,不过判语写的特别好,我还能将《大齐律》从头到尾背下来,要不咱们比比试试?”

    卢稷张着嘴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磕巴几下,反驳道:“许姑娘好生无礼,在下问的是诗作,谁要同你比律法?”

    “哦,”许清元面无表情地说,“你害怕了。”

    见对方又想说话,她继续堵道:“许你上来问我试帖诗,不准我问你律法?”

    “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是在下先问的。”卢稷哼气,原本装模作样的平静已然破碎的七零八落。

    “我们本来要回去休憩,被你横插一杠拦下,难道你很知先后?”顾不得这小子背后的靠山和艾春菲使的快抽筋的小眼神,她语气有些不善。

    平时就算了,可这会儿她正为晋晴波的事情烦闷,真不耐烦应付小孩。

    “谁怕?背就背!难道是什么难事不成?”卢稷被称作神童,不是浪得虚名,不但四书五经背的滚瓜烂熟,条律也不在话下。愣是将本该扫地的颜面用他的才学救起,周围考生的表情从看热闹不嫌事大逐渐变为钦佩。

    卢稷也找回了骄傲和自信,他背到中途,边走边显摆地将本场考试题目进行几句讲解,周围考生真有答错的,纷纷跺脚叹气。

    可是等他背至“贼盗”一篇时,却发现四周空旷了不少。他环顾一周,发现不知不觉中,周围已经没几个人了,就连跟他对呛的许清元也不知所踪。

    远处两个客栈伙计挨在一起对他指指点点,目光好像在看傻子。

    “许,清,元,”卢稷咬牙切齿,出离愤怒,“咱们放榜见!”

    时间来到八月十五,今年乡试最后一场考试即将开始。

    本场考试内容异常单一,只有五道策论题目,不过既要结合儒家经典学说理论,又要结合时事,对政务阐述自己的见解,不是那么容易的。

    策论题目能有效检验考生的理论知识和政治敏感度,这毕竟是给国家选贤任能设立的考试,不能办事的书呆子不会被选中。

    不过每个朝代对于该题都有不同的侧重点,齐朝当今圣上即位以来,策论题目都是偏时政轻理论。

    跟着曹大人读书,别的不说,人家可是做过京官的人,对政治风向的把握和时事热点一清二楚,许清元在这三年内补足了自己的短板,应对本场考试也比较有把握。

    第一题是兵法题,让考生列举历史上的名将并简要写出其率领获胜的主要战役,最后论述将领获胜的原因及其发挥的作用。

    第二题借古喻今,明面上说的是上古圣人之所为,实际上跟当今圣上的一些举措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这道题就是用来给今上歌功颂德的,但如果对政事一知半解,这马屁拍也是白拍。

    往下读完第三道,许清元挑高眉毛,返回去再读一遍,如果自己没有看错,这道题考的是她写的《商论》。

    “民间兴法人之法,利商,若无制,则害民。诸君子饱读经济,治世之才,愿闻其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