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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一个脏小子

    “救救我……求您!求您了!”一双脏兮兮的小手紧紧抓住了金又眠那干干净净的衣衫。

    先前他趁李泉流心神不宁之际越阶动用织梦,耗用了他大半妖灵,身上也没有什么天材地宝可以助他恢复,这一路上他原是打算用凡人车马代步,可车马远比他想的颠簸,还不如他一双腿走着舒服。

    这穷山僻壤之地,也不知是从哪冒出来这么一个脏小子。

    他蹙眉,得想个法子恢复妖灵,他现在这状态还是太差了,居然都没察觉到这小子是从哪边抱过来的。

    小孩见他蹙眉,立马缩手,局促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金又眠还没说话,便有人追到了。

    “站住!”

    “你个杂种!还敢跑!敢偷老娘的鸡蛋!我今天就拿你炖汤!”

    脏小子一小子缩到了金又眠身后,金又眠的身形高挑,衣着虽算不得华贵,但比起一般乡野村夫还是贵气得多。

    “外乡人你莫要被这小杂种骗了替他遮掩!”手拿木棍的村妇也不怵金又眠这个孤身一人的年轻人。

    脏小子在金又眠身后犹豫,要不要继续跑?

    “他是你什么人?”金又眠看了一眼村妇和另一个壮汉。

    “他是我家买来的奴隶,今日手脚不干净犯了错,我要修理他,你快快让开!”村妇一手挥了挥木棍,一手插着腰。

    “我不是你买的!我也不是你家的奴隶!我有家!我有娘!我才不是杂种!”小子激动地反驳道。

    “你娘吃了我家的东西,拿你抵债,你还想狡辩?你不过是你娘被妖精玷污了生出来的杂种!”

    “我不是!”

    脏小子的嘴皮子显然没村妇毒,只会否认不会攻击,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金又眠拍拍被脏小子弄脏的地方,两个黑黑的手印就杵在那,看着格外碍眼:“既然是你家奴隶,那他犯错,你便来赔吧,我这衣服可是刚买的,花了二两雪花银,拿钱来。”

    “娘,这……”村妇身旁的壮汉显然脸皮比较薄,性子也憨,听到二两银子人都傻了。

    “赔什么赔!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串通这杂种来讹诈我!”村妇向来脸皮厚惯了,想让她拿出二两银子来,做梦!

    金又眠不带笑意地勾起唇角:“那便见官吧,看看你们这里的官老爷是不是也会同我串通讹你银子。”

    “娘……”壮汉伸手拉了拉村妇,他看着金又眠只觉得慎得慌。

    村妇心中迅速盘算了一下,金又眠虽然看着不是本地人,但不说浑身气度就说衣服料子都不知比他们的好了多少,刚刚他说他的衣服值二两银子,想必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他们这边的官爷她还不清楚吗?都是眼框里塞铜板的家伙,要是真闹开了,她进退都占不了好处。

    “既然是他弄脏了你的衣裳,那我便将这奴隶赔给你,要杀要剐都随你,现在去集市买个奴隶也要二两银子,这小子还是个妖精杂种,指不定以后还有什么神通呢!”村妇一边推卸责任一边胡扯,这些年不太平,集市上一个奴隶最多卖半两银子。

    壮汉一边挠头,一边被村妇拉着跑了。

    脏小子显然没想到村妇能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他,还愣在那看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

    “你爹是什么妖精?还保不住你个小子?”在金又眠前世,但凡能化作人形的妖对后代都比较看重,哪怕是杂种。能化形,少说也有金丹修为,怎么能让自己子嗣沦落至此?

    “我没有爹,我不是妖精的儿子。”脏小子说完撇撇嘴显然不想讲这个话题,可他哪怕把额头上糊再多锅灰也藏不住那明显的妖纹。

    金又眠也没有那么旺盛的好奇心,见他不想说,便也算了,继续往前走,就像他来时那样,不紧不慢。

    “你……我不能当你的奴隶。”脏小子跑着步子跟上来。

    “不当奴隶,我跟着我做什么?”

    “你放我走?”

    “难道我还要管你的饭?我可不是你爹。”

    “我……”脏小子抹了把脸,“我会报答你的!”

    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金又眠嫌弃地低头,看了眼身上的黑爪子印,离最近的城镇怕是还有段距离,妖力还得省着用,用来赶路还容易暴露身份,万一又招来什么麻烦就会浪费更多的妖力。

    算了,走吧,当锻炼身体了。

    入夜前,金又眠找到了一个地势不错的地方休息,正当他打算盘腿打坐,吸收点月华修炼时,他听到了一阵声响,似是有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在拖拽着什么重物。

    金又眠不想换地方也不想跟人打交道,索性化作本体,扎根入土。

    月华洒在细细的藤蔓上,有一种静谧的美。

    只是,哭声越来越近了。

    竟然是白日的那个脏小子。

    只见小子正努力地拖着一张草席,草席上躺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看不大出样貌好坏,只是一脸青灰死气,像是断气有一段时间了。

    金又眠猜那应当就是脏小子的母亲,不过他不打算管。

    只是,那小子竟然像是也相中了这块地,打算动手刨土了!

    “咳!你换个地方埋。”他可不想跟死人待一晚上。

    脏小子被突然的声音吓得一激灵,回过神来又觉得声色熟悉,迟疑地四处寻找:“公子?”

    “嗯,是我。”

    “您在哪……嗝……你也死了吗?”脏小子打了个哭嗝。

    “……”这傻小子脑洞怎么这么大,“我是妖。”

    “哦,那您现在是什么?”脏小子接受起来倒是快。

    金又眠伸出一支藤蔓拍了拍他。

    “公子,我阿娘死了。她刚吃完鸡蛋就死了,公子,您是妖,妖有法子救死人吗?”

    “你娘魂魄已散,没办法了。”

    脏小子不说话了。

    “带你娘去安葬吧。”

    “公子,您会在这待多久?”

    “今夜在此休息。”

    “我会回来找您的。”

    “不必,我不需要奴隶。”

    “我不做奴隶,我只是报答您,我可以帮你干活,服侍您。”

    “我不缺人服侍,我懒得带人。”

    “我不麻烦您。”

    翌日晨光熹微之时,金又眠化作人身继续前行,脏小子果然远远地跟在后面。

    金又眠不需要特意进食,那小子却是个半妖,肉体凡胎,纵是有铁打的脾性,也不过是半大的小子。可偏偏还是不吃不喝地跟了他一路。

    金又眠没劝,依旧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大半日过后,终于见着了一个城墙头。

    脏小子放慢了脚步,似是很犹豫,最后扯了一块身上的布将额头包了起来,又跟了上来。

    他身上那身脏兮兮的破衣烂衫更加破了。

    “这时候还进来干吗?讨不到钱了,出去出去!”守城门的看着脏小子嫌弃地挥了挥手。

    城里的乞丐一般是早晨进城乞讨、旁晚出城去城外的破庙等地落脚,他们是不被允许待在城里过夜的。

    而人妖混血更是没资格入人类城镇。

    “诶,你小子……不是河山村那个杂种么!快滚蛋!还想装乞丐混进来!”

    脏小子被守城门的一脚踢开,倒在地上,应是很痛的,但愣是没吭声。

    “嘿,这杂种还是个哑巴不成?这都不叫两句?妖精的种果然就是低级些。”另一个守城门稀奇道。

    金又眠驻步,转过头看那脏小子。

    脏小子似是没在意那般恶毒的言语,见金又眠回头更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只是看着他的方向。

    金又眠朝城门口扔了一把碎银子。

    “诶呦喂!”

    “银子!”

    “有善人撒银子咧!”

    “我的!你别抢我的!”

    城门口混乱了起来。

    连守城门的也没忍住,俯身跟人抢了起来。

    脏小子机灵得很,立马趁乱窜进了城门,跟上了金又眠的背影。